當時楊意心感慨這些藝術品蒙塵可惜,柯明蕊倒是反問什麼叫藝術?
楊意心答不出,他慘不透柯明蕊的想法,更不知道為什麼令人追捧的藝術家不當,要聲名大噪的時候去當老師,把得意之作通通收起,收斂鋒芒。
他看過柯明蕊那些作品之後敬畏心更重,藏下所有不穩定的情緒,做著乖巧小孩,「在家感冒了。」
「聽戚魁說你還受傷了?」柯明蕊的視線掃到楊意心的手臂上,「嚴不嚴重?」
「還好,」楊意心的嗓子沒好全,聲音比平時粗一些,「不是特別嚴重。」
柯明蕊言歸正傳:「這次的展覽的主辦方是我的一個朋友,之前因為一個私事兒欠了他人情,這次他辦展覽想找我借作品。我是沒有作品的,現做也來不及,所以我想到你。」
楊意心出來前吃過藥,藥物起了作用壓下亢奮因子,同時也加重了無法集中精神這點。
他耳邊柯明蕊的聲音,腦子裡靜不下來,眼睛是盯著她的,可眼前閃過許多光影,柯明蕊的臉有些扭曲。
「跟你說話呢,你有沒有在聽?」柯明蕊語氣嚴厲。
楊意心點頭,「聽著的,您想用我的作品去展覽。」
「當然,這也得徵求你的意見,看你願不願意。」柯明蕊喝了口咖啡,「價格這方面你放心,雖然我和他有交情,但一碼歸一碼,我肯定為你爭取到最好的。」
楊意心又怔了一小會兒,在柯明蕊再次不滿看過來的時候,才接上思緒再次問:「老師,我一直好奇一點,為什麼您……」
柯明蕊打斷他,「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只能說每個人的選擇不同。年輕氣盛的時候渴望成功、希望備受矚目,得到過之後發現也就那樣,不過如此。我像你這麼大的年紀,天天想著如何雕出完美的作品,想著怎麼驚動世界。」
她頓了頓,語氣輕了些,「野心很重要,但我認為比野心更重要的是初心。」
封閉的空間讓楊意心呼吸不暢,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嘴角的苦笑沒有被人看到,「老師,你覺得我有嗎?」
「你的作品有靈氣,這也很重要。」柯明蕊看他一眼,有些無奈道,「我要是知道你狀態這麼糟糕就不會叫你出來,直接把這事兒定了。」
楊意心低頭自己,不覺得自己哪裡不妥。
「背打直,別靠著椅背,」柯明蕊說,「精氣神都沒有,自信也沒有,怎麼讓別人相信你有實力?」
「……」楊意心重調整了一下坐姿,剛把領口整理好,談事兒的人就來了。
對方是柯明蕊的朋友,忌憚著柯明蕊的脾氣也是真欣賞楊意心的作品,一切自然很順暢,楊意心基本沒怎麼開過口,只是到了徵求意見的時候點頭或者搖頭。
他的狀態確實算不上好,坐在空調房裡還在一個勁兒地出冷汗,汗珠從鬢角滑下,談事兒的人好心給他遞過了兩張紙。
「抱歉。」楊意心說,「這幾天感冒沒好。」
男人笑了笑,「沒事,約在周末是我唐突,主要是明天要出差,去聯繫另一個借展品的事情。」
楊意心無心閒聊,接過紙巾沒有接話。
他臉上的痕跡沒消完不敢摘下口罩,桌上的咖啡一口沒動以及心悸得厲害,手腳跟著發軟。
其間楊意心去了一趟洗手間洗臉,一捧捧冷水澆在臉上,冰涼洗滌著被口罩捂得發熱的臉頰,外界的一切讓他想要逃離。
逃回只有幾十平米的小屋,逃到牧靳呈的懷裡。
等他從洗手間出去,事情基本敲定,對方說過幾天再聯繫楊意心簽合同的事情。
楊意心牴觸與人接觸,「今天不能簽?」
「合同沒有擬好,」對方解釋,「如果您很忙的話,我可以……」
「他不忙,最近休假連課都沒上,」柯明蕊看楊意心一眼,「賺錢的事情還得別人上趕著?別死氣沉沉的,我把你的微信推給他了,你通過一下,回頭你們商量時間。」
楊意心垂眼點頭,又開始一陣陣的犯困。
「別人也很忙,別總想著讓別人配合你,」柯明蕊說,「你若是想走得長遠那就得每一步都走穩,我是個反面例子,別老學我。」
對方笑起來,岔開話題緩和氣氛,「你也知道你是反面例子?徒弟自然是像師父的。」
「那怎麼不學習我的好?」柯明蕊輕嗤一聲,又對楊意心說,「你把手機拿出來通過一下,你休個假天天關機,玩兒什麼失蹤?」
楊意心扯了扯嘴角,聲音有些乾澀,「沒有,只是想好好休……」
嗓子堵住,眼神驟變。
柯明蕊問:「怎麼了?」
楊意心聲音發抖,目光驚恐,「我……我沒帶手機。」
男人說:「沒帶就沒帶吧,回去通過是一樣的,不過這幾天可不能關機了,我要聯繫您說合……」
「柯老師,我先走了!」楊意心匆匆起身,動作太大膝蓋撞到桌子差點兒打翻咖啡。
他跑出咖啡廳,一推門窒息的熱浪撲面而來,未覺炎熱只剩惡寒。
路上的計程車招手即停,楊意心上車後說了兩次才把小區名字說完整,心臟劇烈跳動,指甲快把手背撓破。
他的記憶不太好,吃了藥之後腦袋更加混沌沉重像個生鏽的機器,過好幾分鐘才堪堪想起出門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