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族中职位,漠哑本不比她们低。只是他却如此多礼,完全是因为她们是女子。暗蝶族的男子若不是为族立大功者,根本就毫无地位,更不敢得罪族中的任何女子。
“世无名,后翌,后桔。”废蝶淡淡的说了一句,“有关于宫中的资料。”漠哑若有所思,随手在书柜上一按,书柜轧轧的移开,柜后露出了大批卷宗。他从右上角抽出了四本,又在中间抽出了一本,移回了书柜,对两人微笑道:“两位要的资料在此。”
废蝶接过卷宗来,些蝶却瞟了漠哑一眼,突的笑道:“你知道我们要这个干什么吗?”漠哑怔了一怔,躬身道:“漠哑不知。”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些蝶自在笑道,“你这么乖巧,想必是暗蝶女子的气受多了。”漠哑仍旧躬身,淡淡的道:“受气倒不敢说,漠哑无两位这般本事,只愿苟且一生了。”
见过暗蝶族女子的男人通常会汗颜,然后雄心壮志跑的一干二净。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只是我们姐妹做的事既然没有违反族规,你就最好莫要管。”些蝶淡淡的撂下一句话,也不再刁难他。漠哑躬身道:“在下没本事管,两位大可放心。”些蝶一笑,目光已投向窗外:“不知依妃传来的计划到了没有。”漠哑立即道:“若是依妃有消息要传来,两位恐怕还要等一会。”
些蝶与漠哑说话的时候,废蝶正在看卷宗。突然窗外的街上传来狂笑,竟然是那个善因寺门口的疯子。些蝶瞥见废蝶目光浮动,一笑问向漠哑:“对了,你知道外面那个疯子是怎么回事么?”废蝶蓦的抬起睫毛来。“后伊国缺兵少将,正强征百姓当兵。他的儿子不久前被征走了,老伴当时因为阻拦也被打死了。”漠哑神色不变的将话说完。“消息真灵通。”些蝶笑道,眼睛已瞟向废蝶,她这话就是问给废蝶听的。“些蝶。”废蝶转头瞪向她,眼里甚有嗔意,“你可不可以不笑?”些蝶抿嘴咯咯笑起,长发衣袂都在颤动:“可倒是可以,只是我想知道你拿什么身份来管我?”她笑的虽多,但笑声却不清脆悦耳,更不像银铃。废蝶瞪她一眼,不说话了。
一只如灰色小鼠般的东西突然从墙角的小洞里钻了出来,漠哑伏下身,那小东西便跳到了他的掌心里。他解下绑在它身上的浅红绢布,微笑道:“两位,消息到了。”
天气愈来愈冷了。
凉是自从上次退兵后,就再未进军,而是在河对岸按兵不动。他不动,犹惊也不动,他现在只能被动的守护。须知凉是大军难以越河而来,他也难以越河过去。
这河轻而易举的隔开了两方,正冷笑着看着互相厮杀的人们。
暗刺
此时天已将黑,而后伊国之王后墨的书房中,争执正烈。
“陛下,不能让饰颓出战,女子上战场只会显示我方无人,也是违反我国礼教的行为。更何况犹夫人身娇体弱,岂是能领兵之人?还请我王三思。”世无名已是白胡老人,说话的神情沉静平稳。他扫了旁边的饰颓一眼,继道:“再说遏云国不肯援兵我国,此事就更加不能大意了。老臣知道犹夫人心急,但是心急归心急,却莫要乱了。”
饰颓蹙起眉来,她生的相貌秀丽,一副体弱之态:“陛下…我国危难之际,岂容拘泥礼教?不然…饰颓若有命回来,必当领罪……”此时正值冬日,她素性怕冷,身上披着一件暖厚的白狐皮袍,愈显纤弱。
这两人站在书桌前各执一词,后墨愈加左右为难。突然门口传来轻柔好听的语声:“犹夫人乃是赤之天鹰饰绝之女,虎父焉有犬子?天门之战中饰家小姐智计无双,王又不是不知。”
推门而入的正是依妃。未经通报进御书房本是大罪,她却来去如自家寝宫,可见后墨是如何的宠爱于她。
“这个…不如……”后墨已倒向饰颓那边,眼睛还是不由得瞟向世无名。须知他乃是三朝老臣,权威位重。后墨当年登上王位时,世无名也出了一臂之力。
“依妃娘娘……”饰颓不疾不徐的请安。“老臣见过娘娘。”世无名见着依妃,却也礼数周到。这几人私下里明争暗斗,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他转首面向后墨,作礼道:“依妃娘娘此言差了,俗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可见得犹夫人未必善于用兵。何况……”他顿了一顿,道:“天门之战,老臣未亲眼所见,不敢妄言。但是这赤之天鹰饰将军,乃后伊国七将之首,却也在两个月前身死敌手。”
“左丞相,我敬你三朝元老,你的话莫说差了。”饰颓轻叱,眸中已隐有怒意,“既然左丞相未见过饰颓领兵,又何以见得饰颓不擅作战?”她微微一顿,淡淡道:“死者已矣…我爹泉下也想安宁一会。”
世无名扫了饰颓一眼后望向后墨。后墨此时正将依妃拥在怀里,两人细语调笑,已然完全将众人抛开。后墨的眼里此刻只有她,世无名与饰颓的话语,依妃进来后他就没听过。
世无名轻咳一声,饰颓微皱眉头,两人此时的行动倒十分一致。后墨总算回过头来,看向房中的两人。世无名沉稳道:“陛下,提到饰绝将军,确是老臣的不是。但是陛下若派太子后翌前去,岂不比派犹夫人去要好的多?”
后墨的神情终于清醒一些了,他沉吟道:“左丞相说的有理,不如……”“陛下。”依妃的娇呼恰到好处,她依在后墨身旁,轻颦浅嗔,“您怎能放心呢?太子虽是您的亲生骨肉,但他上次还忤逆您呢。而且后翌身为太子,金身玉贵,娇养的紧。先不说他从来未领过兵,就是损伤了也不好啊。”
依妃这一番话却又说到后墨心坎里去了,他当年封后翌为太子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素妃。素妃是后翌的生母,美丽贤淑,一向得他宠爱。只是后来依妃入宫,素妃登时失宠,郁结在心,不久忧悒而逝。自从那以后,后翌就常常与他作对,两人不合已久。现在若是依妃生下孩子,后墨定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突然外面传来骚动声,众人方才听到半句通报,门已被呯的推开。一阵冷风蓦的刮入,饰颓不由得微微一蹙眉毛,拉紧了身上的狐皮袍子。世无名的眼底隐隐的有着光芒,唇边泛起了不为人知的笑意。依妃轻轻一闪眼眸,原本笑靥如花的眼角突然利如针尖。
来人正是后翌。他立在门口那里,已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瞳孔锐利,眼神放肆。
或许后墨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大胆!”后墨拍桌怒道,“未经通报,你怎能擅自闯入?”后翌行礼,淡淡道:“还请父王恕罪,儿臣一时忘记要经通报。”“笑话,次次通报,怎会忘记?”后墨更怒。后翌笑似非笑的道:“原本儿臣记得极清楚,方才看见依妃娘娘未经通报,一时才忘了,请父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