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听见那拉门“嗒”地一声落了锁,收了脸上的笑容,把那软软的浴巾贴在脸上,坐在浴缸的沿上,发了半天的愣。
出来的时候,头上的热度似乎被浴室的温度蒸腾得又上升了几度,身上的热量却好象被四周冷的空气一丝一丝地吸走了。
苏苏几乎是扑跌在卧室的床上的,是以诚也走了进来。
苏苏在床上翻了个身,仰视着是以诚,垂着眼拉起睡衣的领子,对是以诚笑笑,说:“你喜欢维尼熊?”
是以诚说:“越越喜欢。”
苏苏哦一声,“你的越越。”
是以诚答,“我的越越。”
苏苏拍拍床,往里挪了挪,然后,开始解睡衣。
是以诚却拉过被子,替他盖好。“我们…谈谈好吗?”
苏苏嗤地笑一声,“难道你真的要纯聊天?”
是以诚看着他的笑容,那陌生的笑,绽放在他梦中定格了多年的脸上,“越越,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你一点也不记得我了?”
他的神情里有着隐隐的却藏也藏不住的悲伤,苏苏握住他的手,“越越当然记你,只是,我并不是越越。我只是一个,你看到的那样的人。”
是以诚慢慢地伸手抚上了苏苏的脸,“越越…为什么…”下面的话突然地中断了。
“越越,你好象在发烧。”
苏苏歪了下头,闪开他的手,“一点点。”
“象是很高的热度呢。我这里有药的,我去给你拿。”
苏苏突然拉住他的手,眼睫倏地掀开,水色迷离地看过来,“喂,发烧时的感觉更好,你真的,不想试试?”
是以诚拍拍他的手背,“乖,我去拿药给你,秋天发高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象哄着一个讲蛮理的想要玩危险游戏的孩子。
苏苏呆呆地躺在床上,疼痛,如一丝火线,从脑子深处烧上来,一路漫延下去,整个人慢慢地象是半浮在空中,无着无落地,只想睡去。
朦胧中,觉得有人扶自己起来,喂了药,药丸,还有苦极了的药汁,他开始挣扎着躲,却被一双温柔又坚定的手固定了脑袋,半点也动不了。身上的痛,心里的无可述说的情绪,通通被病里的那一份昏沉激上来,苏苏开始唔唔地发出象是哭泣的声音,过一会儿,声音没了,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下来,急而汹涌。就听见一个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喊,“越越,越越。越越。不怕,我在这里。”
苏苏的头转过来转过去地呓语,“我不是。我不是。”
你真的只是苏苏吗?
苏苏是在额头上一阵清凉里慢慢安静下来的。
心头也渐渐清明起来,咬紧了牙不再发出一点的声音。
睡到半夜,苏苏清醒了些。头上的热度下去不少,还是昏沉,但是已经没有了那种跳痛的感觉了,只是浑身发软,手与腿似有千斤重,朦胧只想睡,眼皮却象砂纸似地磨得生痛。
迷糊中,觉出有人进来,换了额头上已经变温了的毛巾,换上清凉的另一条,又轻轻地退了出去。
一夜就这样过了。
第二天早上,苏苏醒来,也不想动弹,前一夜的一幕一幕在眼前划过。
隐约记起,自己在神智不太清楚的时候叫过,不是我不是我。
苏苏拉起被子盖住了脑袋。知道是该起身了,可就是不想动,也不知为什么,跟自己犯着倔。
是以诚轻轻地推门走了进来。
苏苏闭上眼。
是以诚走过来,摸摸他的额头。苏苏感到身下的床微微一沉,知道他是坐下来了,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却什么也没有。
即便是闭着眼睛,苏苏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寸寸地在自己的脸上留连盘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