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从集市里一两银子买回来的!
苏清汐不由觑了觑眼,她都注意到了,世子爷怕是心里也有数,忙端着茶抿了一口,对着杨楚雄笑道:“二叔自来勤俭惯了,便是作京官,屋里摆设也和在仓佑城是一个模样。”
见世子爷看了过来,又补充道:“也难怪那许多地方的知府,唯有二叔升了上来!”
杨楚雄心里嗤笑,他还真不信苏志宏是这般两袖清风的傻子,真的两袖清风能调到鸿胪寺那个清闲富贵窝?当着苏家下人的面,却是点头道:“苏大人确是难得的清官,本世子心里也是仰慕已久。”
自家是勋贵一系,素来和文人士子有着泾渭分明的鸿沟,只是这些年爹爹也一直有意拉拢文人,好通过他们的嘴给杨家传传贤德清正的名声,这苏志宏在地方待了许多年,底下庇佑的文人士子估摸也不是个小数目,难得又是汐儿的叔叔,杨楚雄倒是愿意自降身价来拉拢的。
主家半晌没有个人影,苏清汐便是小口小口抿着,茶水也喝了两盏了,小腹隐隐有些微涨,见前厅里伺候的丫鬟一直垂着眼,眉目不动,早便有些不耐烦,问道:“你们到底通传了没有?便是婶娘没有时间,蕙姊姊总能来见一见的吧?”
那丫鬟真是苏清汐没见过的白芷,此时瞥了眼上座的两人,淡道:“我家小姐未出阁,怎好接见外男?这位,姊姊,还望注意言辞!”白芷话音故意在“这位”那里逗留了一下,却不妨正触痛了苏清汐的心头恨。
正待发火,瞥见世子爷直勾勾地看着自个,心头一震,喝骂道:“哪来的不懂规矩的丫头,我是苏家四小姐!还不去喊婶娘过来!”
林妈妈适时地从后来过来,笑道:“汐小姐,夫人让我来禀一声,家里最近出了变故,夫人和小姐都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汐小姐又是自家人,便不和汐小姐见外了!”
苏清汐面上一喜,她要的可不就是“自家人”这一句,侧头见世子爷面上又和颜悦色了些,忙轻笑道:“林妈妈平日里最得婶娘倚重,自去照顾婶娘便是,我去后头见见蕙姊姊!”说着,便要起身往后院去。
林妈妈忙对白芷使个眼色,看着白芷将人拦下了,这次不疾不徐道:“既是一家人,也不妨和汐小姐直说,夫人和小姐现在都不愿意见客,汐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苏清汐一愣,都是自家人,怎么又说她是客人了,这老婆子说着软话却实实在在地当着世子爷的面,在抽她的脸!
杨楚雄却是听明白了,看着汐儿还在一个劲地磨口舌,心里头一阵火大,起身甩着袖子瞪了一眼林妈妈,“哼!回府!”
这是摆明了不愿意见他们!他堂堂国公府世子爷,肯来这芝麻大的小官家登门拜访,已经是自降身价了,这苏家竟还这般给脸不要脸!
苏清汐看着甩袖就往外走的世子爷,心里大急,要是就这般回去,老夫人怕是更不待见她了!
苏清汐气的面色青白交加,她大招旗鼓地请了世子爷来柏树巷,不过想在后院里那群妖精面前,显摆显摆,她是正经的书香门第的小姐,鸿胪寺卿大人家的亲侄女,和她们那一些贱民自是不同的,也是听闻苏清蕙死了未婚夫,过来刺刺她的眼,三媒六聘又怎样,还不是成了丧门白虎星!
苏清汐扭着帕子,刚出了苏家大门,苏杰便恭恭敬敬地上前笑道:“禀汐小姐,夫人说了,您带的随礼太贵重,可不敢收,还请汐小姐自个带回去补补身子!”
说着,几个护卫便将先头杨家下人搬下来的东西,又给搬了上去,丝毫不给苏清汐拒绝的机会。
这是摆明了不认苏清汐这个侄女,不和杨国公府沾一点关系了!
杨楚雄黑着脸,先一步登上了马车。
苏清汐一阵气苦,若不是爹爹眼皮子浅,不时地问她伸手要东西,她好歹也能装个正经人家的小姐,便是贵妾不成,一般的妾侍总是可以的!看着世子爷已经钻进了马车里,也不敢使性子,忙跟着钻了进去。
苏侯氏听说两人走了,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担心地问女儿道:“那杨楚雄怎么也是杨国公府的世子,这般下他的面子,会不会给你爹暗中使绊子?”
“不碍事,娘,杨国公府自老国公去后,这两代都是酒囊饭袋之辈,毫无建树可言,圣人跟前早就没有杨国公府的位子了。”不然,杨楚雄会肯纡尊降贵来苏府,不过是能抓住一根稻草便抓住罢了。
两日后,苏志宏听到外头在传他调到京里来是使了大批银两,又传苏家大小姐是丧门白虎星,订亲不到半年便使未婚夫婿惨死在匪寇手里。
待苏志宏托了昔日同窗的关系,查了几日,查到了是杨国公府传出的消息,苏清蕙才明白小人难缠的道理!
只是这风言风语在安王之子回京的声浪中,很快便被淹没了,为着迎接这位安王之子,静沅长公主府上的花宴都往后推了一个月。
安王之子是先帝一脉三代单传,理应是皇位继承人,只是安王早逝,继位的是与先帝一母同胞的渊帝,这一位便是回来,最多也是个富贵闲人了。不过,最尴尬的该是安郡王,顶了这许多年的安王之子的名头,猛一下子正主回来了,岐王府的世子又早早便定了庶长子。
京城百姓向来敏锐的八卦触觉,已经闻到未来几年皇室震荡的石硝味!
程修一直没有消息,苏清蕙对外头的事情,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前世她也曾听说过安王之子的事,不过,似乎只是传闻,至她上青芜庵,都没听到人真的回来,这一世,倒是和上一世有许多不同。
看着白芷在塌下拿着一根小鱼干逗晋江小白,不由看向了窗外的苦患树,正是九月底,树叶厚厚叠叠的一层层铺展开,会不会哪一天,她一觉醒来,那人就会出现在那树上呢?
受宠若惊
京城里近日都盛传安王之子的种种事迹,首先是太后的赐名“黎贺承”,贺先帝一脉有承嗣之人,接着便是渊帝的册封,直接封为了晋王,说是在蜀地晋江和定远侯偶遇,被定远侯看出蹊跷,才找出这么一个流落民间的先帝血脉。
这些日子太后娘娘心上轻快,苍白了好些年的脸看起来也有了些红晕,渊帝过来的时候,不由得一直侧目,等宫女嬷嬷都下去了,夏太后才轻声嗔道:“诚言,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夏太后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脸上却一点细纹都没有,云鬓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便是新进宫的美人,虽是容颜娇嫩些许,也远远比不上辛儿的风华气度,当年,在皇兄寝殿里匆匆一瞥,便已留在他心上这几十年。
渊帝看向夏太后的眼里满是宠溺,叹道:“早知道阿洪还有这么一点血脉存世,我定当一早便找寻回来,也好让你宽慰一点。”
夏太后见渊帝面上有些许怅惘、懊恼,莲步轻移,轻轻握着他的手道:“诚言,你也并不知道,又如何能怪你,如若不是定远侯偶遇贺承,怕是,我们这么一辈子都不知道皇家还有血脉流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