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内,文君偎着厚被子半躺在榻里,素娥给文君炖了好多补身子的药,文君素性畏寒,身子并不太好,这次小产,损伤了很大的元气,现如今,她走不到百步,便觉两腿酸乏,虚汗森森。
素娥给文君炖了补药,端到她面前:“夫人,该喝药了。”
文君木然的接过,喝下了苦涩的汤药。素娥放下碗,犹豫片刻,方忧虑道:“夫人,换了废帝,陛下真的不会发现吗?”
文君低眉笑笑,云淩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清楚,他做事素来滴水不漏,讲究万无一失,正因如此,他最大的弊病便是太信任自己:“陛下身边有最好的易容手,他会觉得没人骗得过他,在他眼皮子底下换人,反而最安全。”
文君吃过药,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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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雨歇在秘牢内,他算着时间,楚王登基大概已快十日,此时的他,应当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处理沄泽堆积下的那些问题,大概已叫他焦头烂额,现在应该是极好的时机。
萧雨歇先眠了眠,一直到第二日上午,萧雨歇很早就醒了,静静的等着。直到狱卒送来早点,萧雨歇也不废话,直接对着那狱卒开门见山道:“护位书早已送出在外,我曾下令,倘若楚王登基,便举此书讨伐,想来,快了吧。”
那狱卒眉心一跳,颇有深意的看了萧雨歇一眼,随后便匆匆的走了。狱卒来到未央宫,跟云淩回禀了此事。
云淩听闻此事,不由蹙眉。只是,此时,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再看见萧雨歇那张脸,若非惜其才,他怕是早就将他杀了。
云淩想了许久,最后唤来叶蓁,吩咐道:“你去秘牢,找萧雨歇,问清楚护位书一事。我估计,他是想以此为要挟跟我讲条件。你小心应对,他脑子好用,别掉进圈套。”
叶蓁领命而去。
秘牢内,叶蓁在牢门前驻足,叠手行礼:“侯爷。”
萧雨歇道:“叶大人客气,我如今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叶蓁问道:“不知护位书在何处?”
萧雨歇笑笑:“自然是在安全的地方。”
萧雨歇故意卖关子,说完这话,便不说其他的,叶蓁不知道萧雨歇唱哪出,方才陛下又特意交代,所以跟萧雨歇多说一个字,他都要在脑子里转上三圈。
叶蓁想了想,方问道:“侯爷今日上午说,倘若陛下登基,便有人举此书造反。”
萧雨歇‘哦’了一声:“你说这啊……”他故意顿一顿,继续问道:“我问你,楚王登基,我夫人在哪儿?”
叶蓁叹息,每次见广陵侯他都问夫人,若非曾亲眼见过他的杀伐决断和本事,真会觉得他不过是个留恋儿女情长的书生。看来,这就是他的条件。
叶蓁回到:“陛下封了侯夫人为护国公主,现在住在长乐宫,侯爷放心便是。”
萧雨歇听完此话,眸中一亮,心中一直揪着的什么东西好似忽然松开了。云淩不是说他要封她为后吗?为何没有?管他为何,总之是好事!这可是他被囚以来听到过最好的消息。
想到此,萧雨歇继续问道:“她可好?有没有受什么伤?”那日突如其来的悲伤感,让他担忧不已,她是他护在心口那么多年的人,这么久没有半点她的消息,他如何放心得下?
叶蓁想起文君小产一事,犹豫片刻,觉得此事不能说,便隐了下来:“公主很好,不曾受伤,侯爷放心便是……”
叶蓁顿一顿复又道:“侯爷,护位书在何处?”
萧雨歇笑了,笑得叫叶蓁想打他,他想知道的已经问了出来,至于其他的,他确实是胡说的:“护位书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你!”叶蓁怒目圆睁。
萧雨歇坐回木板床上,看着叶蓁气急的模样,顺口又胡诌了几句:“护位书确实被我送了出去,可我被囚这么久,他们带着护位书去了何处,我确实不知。兴许……过些时日,他们会拿着护位书回来,换我一命也说不定,我若死了,那他们肯定会造反。”
萧雨歇抬眼望向叶蓁:“倘若楚王被囚,你也会这么做的,是不是叶大人?”
叶蓁听闻此话,当真是半分也反驳不了,谁叫他嘴皮子笨呢。
只得拂袖而去。叶蓁走后,萧雨歇望着一眼黑凄凄的牢房,又看看手脚上的镣铐,心中长叹,何时才能出去?不会真在这里关一辈子吧?
叶蓁回去后,将萧雨歇原话,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了云淩。云淩听了,面露不豫之色,他将手中茶盏重放在桌子上,到这种时候,萧雨歇居然还有牵制他的能耐:“他不过就是想知道文君的消息罢了。他是不会交出护位书。真想一刀杀了他。”
叶蓁忧虑道:“倘若广陵侯说的是真的呢?杀了反而坏事。”
云淩摆摆手,当真是对萧雨歇一点儿法子没有,曾经输给他过,如今又被他扯着不得安稳,就连文君的心……想到此,云淩心中闪过一丝妒忌,但他又不愿承认自己这份情绪,承认了,便是真的输了,他是天之骄子,他不信萧雨歇会处处强过他!
云淩越想越头疼,捏着眉心无奈道:“罢了,以后不要再理会他,叫人看着,别叫他死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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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晌午时分,陆离便匆忙避开侍卫回了长乐宫,陆离疾步入殿,见了文君连礼都忘行了:“夫人,今日叶大人去了一座废弃宫室,许久才出来。他走后,我在那处盯了很久,井然有序,确实有人活动的迹象。”
文君眉心一跳,忙问:“废弃宫室?”陆离连连点头,文君现如今不会放过半点线索,想了片刻,复又吩咐:“你先去那里盯两日,任何情况,都要事无巨细的回来禀报。”
两日后,陆离回禀:“夫人,那废弃宫室,每日酉时,会有人换接班,进出口不走门,而是在极不起眼后墙根儿地下,开了条密道。且换接班的时候,会往里送食物和水进去。”
文君听了,按下心头的激动,只是一点发现,他不一定在那里,先谨慎着,免得动错了心思,反而耽误找他的下落。
文君想了想,对陆离再次吩咐道:“你今晚,待叶蓁睡下后,易容成他的样子,去那里探一探。”
陆离不解:“怎么探?”
文君细细吩咐道:“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做什么的,只能诈了。到时候,你就说奉陛下之命前来巡视,倘若有人问你什么,你便不要搭腔,摆出端着架子的模样就好。千万不要讲多余的话,多说多错,等进去以后,你见机行事。”
陆离郑重领命:“是,夫人!”
入夜,陆离守着叶蓁睡下后,易容成他的样子,来到入口处。
众人见状,上前行礼:“叶大人。”
陆离‘唔’了一声,也不多说,直直往里走。狱卒们面面相觑,只得跟了上去。
绕过一道刻有浮雕狴犴的影壁,便见一间间铁牢,在昏黄的火把下呈现在眼前。陆离心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试探着向身边的狱卒问了一句怎么都挑不出错的话来:“萧雨歇近日可有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