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此来究竟是何意?”唐陵不答却问。
朱濂之注视着唐陵,忽地缓缓说道,“我敬你守信,所以特来交还给你一样东西。”
唐陵皱眉,“是何物?”他不曾记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这位王爷手上。
朱濂之这时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个跟适才在厅中同样的卷轴来,此刻又见卷轴唐陵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你先看看罢。”朱濂之当然知道唐陵在想什么,他随手一抛,将卷轴抛给了唐陵。
唐陵接住,便打开了。
这一看,他不由怔住了。
眼前一片滔滔江面,孤舟逆上,红尘如雾,却偏偏极其突兀地伫立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重檐亭,他不由依稀想起曾有一个女子对他说过,“缥缈危亭,愿与君同赏。万里烟浪,犹作天涯想。”
“你一定也不会记得亭中相约之事了罢?”朱濂之这时轻轻低语。
唐陵哑然。
——李师师喜欢的人……竟是……他么?难道云长早已知晓?既已知晓又为何会……
“你可知那日你跟唐门决裂的时候,荆云长就身在唐门之中?”朱濂之道。
唐陵抬眸瞪着朱濂之,仿佛听不懂他说的话一般。
“唐挽心不惜以将你逐出唐门的代价阻止了你跟荆云长两个人的未来,那时的事其实并不如你想象中的简单。她执掌唐门几十年,你以为她仅仅是个单纯的女人,慈祥的奶奶么?”朱濂之淡淡说道。
唐陵沉默着。良久,他才看着朱濂之一字一句问道,“这些事……王爷又是何时知晓的?”
朱濂之笑了,一贯的漫不经心。“你是朝廷重犯,抓你的人是我,叫人想不知道也难。”
“是么……”唐陵不由仰首低喃,“……也许一切皆是错。”
只可惜——
错已铸成。
唐陵握紧了拳,凌厉的眼眸变得深沉。
一顶轿子不知何时已停在了一旁,白影悄无声息来到朱濂之的身后。
“王爷。”
白衣人的轻唤打断了朱濂之的沉思,他方抬起眸望向街的尽头,唐陵的身影早已没入一片漆黑夜色中消失不见。
灯光煌煌,人影幢幢,千百劫难,笙箫荼縻。
江湖争斗,总无一宁日。
不自觉抚上眉心,薄薄的笑浮在唇瓣,撩帘入了轿。
偏偏——喜欢这扰人的纷争,静不得片刻,看着让人觉得像极了一个变化无常的舞台,戏散了一场又上演一场,看戏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而他,只是看戏,从不入戏。
“摆轿,回府罢。”轿中传来疲倦的轻语。
还是那种熟悉的香。
香味袭袭,生成一股细致而透明的雾气,燃烧着,绻曲着,最后便烧成了灰,化为一缕尘埃,被风吹散了一地。
房间是朱濂之的寝室,帐幔一直垂到了地面,绕了几圈,便不见了尽头。纱帐内的人静静地睡着,没有醒来的征兆。
“王爷自从前日回府之后便一直未醒过。”卓红衣在一旁道。
叶卿皱起了眉。
“叶公子还是先回去吧,王爷醒了红衣会派人前往叶庄通知公子你的。”
“他一向都是这么久睡的?”看着卓红衣再平静不过的表情,叶卿禁不住问道。
卓红衣抬眸看了叶卿半响,忽道,“难道叶公子一直没有注意到王爷的房间里一向都是燃着熏香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