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魄噬心,这种毒的毒性,是常人都无法承受的。
朱濂之知晓黄泉极度在意这道红痕,才会用头发盖住,这时见黄泉的表情,只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放心,凝魄之毒也奈何不了我,这些草药一样伤不了我。”黄泉定定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打在朱濂之的心上。
“你啊……”朱濂之扬起唇,他跟黄泉的关系,从真相大白那日开始似乎就在逐渐地转变,两人似乎天生便是要在一起的,对彼此的想法竟都了若指掌,丝毫瞒不了对方。
黄泉注视朱濂之,静静说道,“你身体未好,不能在这里久留。”
“我知道,若我算得不错,今晚他们就会有所行动。”朱濂之淡笑,眼底的光芒看上去竟是玩味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要见一个人。”
碧云百无聊赖地踢着小石子在客栈后院闲逛,总觉得憋的慌。
耳中忽地有一丝动静,她不禁跑到稍近的假石后面张望。
只见客栈门口轿子已摆好,那名青衣人这时抱着那人入了轿,碧云不禁好奇,现在是大白天,难道那人双腿也有不便不成?
让我不要乱跑,可你们要出门,我跟着去看一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心里想着的同时脚步早已不由自主跟上前去。
一路跟着轿子,却发现轿子在一个官家府衙前停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一见便上前去问话,便听轿中有一个倦乏的声音说道,“这个拿去,叫你们总兵来见我。”
说话时便有一样东西从轿子里递了出去,碧云站得远也看不清楚,只见到那名侍卫慌慌张张跑进了大门急着去通报。
不多时,却见一个一身官服模样的人迎了出来,脸上带着诚惶诚恐的表情,跟之前那名侍卫如出一辙。
“王爷大驾,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那名官员如是说道。
王爷?
碧云惊地捂住了嘴。
难怪那名男子身上总有一种优雅尊贵的气质,也难怪会那样花钱,若他是王爷的话那倒是不足为奇了。
正发着愣,忽觉一道视线隐隐看向这边,她猛一回头,发现青衣人面具下的双眼似乎正是盯着她的藏身之处。
被发现了么?
碧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再稍稍露出头看的时候王爷跟青衣人已被迎进了那位官员的府邸。
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这个人……他如果是王爷的话……那么……
总是有点心虚的,轿子回来的时候碧云就躲在了房里闭门不出,她之前曾想过这个人应该就是九爷,可现在他的身份来了个大转折,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无论怎么说,这王爷跟九爷确实很难让人联系在一起。
可——
若真的是呢?
红尘醒(中)
黄泉抱了朱濂之回到客栈房间的床上,虽说这个房间是客栈里面最豪华的一间,可黄泉还是嫌这张床太硬,不够舒服,因朱濂之即使本身不甚恋床,但如今却因为身体的缘故让他每天躺在床上的时间最多,所以早在来之后的第一日黄泉便命人去买了一大堆的软垫、毛毯、棉絮被褥跟干净整洁的被单过来,此时这张床虽说比不上朱濂之王府里用的,但却还是十分舒适的。
朱濂之这时仍是睡去的,他一般一天醒的时候加起来也不会到两个时辰,可纵然是这样,黄泉也觉得很足够了,因为自从朱濂之一睡不起到醒来已过了足足六个月,再次醒来之后便没有燃过一次香。
他每次睡去黄泉心里的担心就会如潮水般涌来,他只要他能再次醒过来便觉得比什么都好。
黄泉凝视眼前这张脸,闭上眼睛时的朱濂之神情沉静,只唇角那一抹似有若无优雅的笑依稀存在,看久了又会消失不见,但是那股漫不经心就连睡着的时候也能觉察出来,也许是跟这个人相处时间长了的缘故,他说话的神态语调无一不深深烙印在了脑海里,属于这个人的每一个举动笑容他都再清楚不过,即便是他已睡了那么久也依然是清晰如故的。
而最让他无法忽略的便是他脸上那缠绕已久的倦意,这疲倦比以前更深更重,一刻也不曾消亡过,也时刻纠结着他的心。
这份加重了的疲倦,不可否认的,有一半是自己造成的。
攥紧了拳,黄泉的眉也不由得拧紧了。
该如何是好?
他知晓朱濂之的这份疲倦不是表面上漂浮着的,而是从疲惫不堪的身体心里反应出来缱绻在了眉宇间流连不去,真相未明之前他仅仅只是觉得好奇而已,可一旦当他知晓一切之后,每次瞥见他这份倦意心底就开始纠痛了,就算这人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可他却是十分的在意,他的一颗心仿佛自从那次在归藏冢救起他之后就活了过来,就像凝眉所说的,总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人而有心的。
这个人,其实早就出现了,只是他一直也没有发现罢了。
抬手轻轻抚上苍白的脸颊,朱濂之睡了多久,黄泉就会看他多久,这张睡颜他再熟悉不过,于是心底有一种眷恋便这样生了根,缠绕入心肺,刻入了骨髓。
这一站便又到了黄昏,朱濂之微一睁开眼便看见了这个男人笔直的背脊,端正的脸庞,他一身都浸浴在了自窗外洒进来的霞光之中,只神情静默依旧。
虽是没什么表情,却总让朱濂之想叹息,因他的眼神太专注,而他的眼里,有他。
“你啊……原来竟是个这么执拗的人……”朱濂之轻轻笑了,他从不知道脱下面具后的黄泉竟是这般认真,像个孩子。
但是他也知晓,这个男人的执拗,大多是出自心里对自己的自责。
“你醒了。”黄泉的声音平滑圆润,却一贯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听上去总是有些单调的味道,不过在对朱濂之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完全不会像对待别人那般冷冰。
朱濂之此时依稀记起了叶卿的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弯的,嘴角边上有一个不深不浅的酒窝,可却不是那么真实的,黄泉虽然极少笑,但他的笑容却是真真正正摆在眼前,能触摸得到的。
不过到今天为止,朱濂之见他笑的次数是少之又少,几乎等于零,对于这一点,他也勉强不得他。
“从叶卿的角度看,真的很难想象……你跟他竟然是同一个人。”朱濂之坐了起来,他右肩的伤势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毕竟是曾伤到了骨的,再加上半年多没有活动过,现在几乎使不上一点力气,每每起身穿衣都要黄泉的帮忙,而他刚醒没多久闻讯便赶来了荆州,更是没有恢复行动的能力,虽说每天黄泉都会替他按摩,可是再不自己走路恐怕以后都很难恢复,这也是黄泉要早些回去的理由。
听了他的话黄泉抿起了唇不语,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弯腰替他轻轻缓缓套上一件外袍,随后又垫好了软垫让他舒服地靠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