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趴在草地上,静静观察不远处卧在河边喝水的野兽。
他见过这种野兽,确切地说,应该是见过它的皮毛。在部落里最有权威的达达鲁族长的身上,就常披着一件和它有着同样花纹的斗篷。
野兽意识到男孩在看它,回过头与男孩对视。男孩被它那狰狞的眼神所震慑,但始终未曾移动一下,见野兽向自己逼近,他不由握紧手中的标枪。就在他们相距不到1o米时,男孩猛地站起来,挥舞着标枪大声吼叫,试图吓退野兽。
而见到它的尾巴重新竖起来,他意识到事态已经十分严重。他转过身尽全力跑向附近的一棵树,在野兽扑倒他之前爬上高高的树干,大口喘着气。
那根标枪掉落在地上,被野兽随意地践踏。它围着树转圈,似乎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男孩紧紧抱住树杈,由于不堪他的体重,树杈摇晃得厉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天色渐暗。
就在马上要支撑不住时,他看向地面,又朝四周张望,现已经没有野兽的痕迹。他跳下树,顾不得腿部的酸痛,向部落的方向全力奔跑着。
“塔杜,你究竟去了哪里!”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在帐篷中训斥着他。
男孩不说话,只是用石头一点一点打磨着树枝,试图重新做一支标枪。
“再每天乱跑,你就随我一直守在部落里,再不能学习打猎。”老妇人又说。
男孩抬起头,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她,但过了一会儿又不得不臣服。他看着老妇人用于占卜的那一套零散的物件,恨不得通通打翻在地。
老人是部落的祭司。
虽然住在一起,他和她的关系并不好,但他的容身之所只有此地。
夜晚他再次来到河边,扑通一声跳了进去。细腻的水流在他身体上游走,相比于白天冰冷许多。他的脚偶尔会碰到光滑的物体,不知是河底的石头还是回游的鱼。他用力挥动着手臂对抗逆流,不一会儿便疲惫不堪。
上岸后他躺在草地上,忽冷忽热让他开始产生幻觉。
“是凶兆,绝对是凶兆!为什么不早些了结这个孽种!”他躲在帐篷之中,听到外面的人高声呼喊着,他的父亲站在帐篷口,巨大的身影将他笼罩住。祭司那时还年轻,头上的白还没像现在这般遍布整个脑袋。
他在帐篷里,不敢出任何声响。之后祭司走了进来,用手端起他的脸仔细端详着,她的眼仁蓝中掺杂着白,他仿佛可以从中看到整个天空。随后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右脸颊,一道血口瞬间被划开,巨大的疼痛足以使他晕厥。
“唯有释放罪恶之血,方可保留罪孽之躯。”她嘴里念念有词,随后用一把石刀沾满鲜血,递给他的父亲。
她和父亲轻轻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但自那以后,他便再没见过父亲一眼。
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孽种,那是孽种!瞧他在做什么?”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跑到他身边,对他指指点点。
他想起身和他们扭打在一起,无奈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有本事等我先起来。”他咬着牙齿说。
几个孩子没有搭腔,而是用石头投向他,边投边出刺耳的笑声。
“我们离他远点,这个把阿妈克死的孽种会给我们带来不幸。”
声音来自其中一个高个子,叫格鲁,是加隆猎人的长子。
不过男孩对此并没太大感触,因为他还未来得及睁眼,母亲就因难产而死。
说笑的声音渐行渐远,他的内心再次恢复平静。可这样待下去,他一定会被冻死。
他开始呼喊着父亲的名字,眼里含满泪水。周围草丛里有不寻常的响动,可他不为所动。
慢慢的,一个佝偻的身影挡住部分星光,站在他面前。
是祭司。
她用粗糙的手抚摸着他的躯体,片刻之后他僵硬的四肢开始有了些知觉。
“走,我们回去。”祭司说。
“那里并不属于我。”
“那是你暂时的栖身之所。”
“我要去找阿爸。”他固执地说。
“他完成使命自然会回来。”
“可当初明明是你赶走了他,为何还要执意收留我。”
“因为他是替你去完成使命,我必须照看好你。”祭司盯着远方,意味深长地说。
“难道是替我偿还罪孽?”
祭司再次沉默不语,她拉起他的手,步履蹒跚地向部落走去。
“一切皆有宿命,既然你得以存活,那么就一定有更深刻的意义。”
他听不懂祭司的话,只是认为她在故作玄虚。
从记事以来,他现这个老女人在部落里的威望甚至要过达达鲁族长。族人视她为白山之神在部落的灵媒,根据她的引导,便可以保佑一方水土平安。但他打心底受不了她在通灵时浮夸怪异的举止,以及帐篷里那常年弥漫的烟熏味和动物尸体的腐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