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寒枝闻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面颊,渐渐有些了解了石孤鸿的心情,他轻叹一声道:“谁说善恶不是天生?你在这样的环境下呆了十多年,心里却还是干净的。可是我呢?唉……”
石孤鸿面色一变,身体也僵硬了起来,石寒枝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便冷冷推开了他,“我天生就是自私自利之人,若是时光重来,我还是一样会杀石冷洲。”
石孤鸿沉着脸站起身来,他哑声道:“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说完便转身进了山洞。
望着他的背影石寒枝喃喃道:“你就算口中不提,却还是会永远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难道走错了一步,就要满盘皆输?孤鸿孤鸿,这四年来我付出的代价难道还不足以弥补我杀死冷洲的过失?”
石寒枝走进山洞时见石孤鸿正抱着叶轻风坐在火堆边,他走过去道:“他很快就要醒来了,若不想暴露身份,就马上离开。”
石孤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也好。”便脱下外衣,将叶轻风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衣服上。
石寒枝静静看着,突然道:“原来你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石孤鸿轻咳一声,站起身岔开话题,“他躺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石寒枝晒笑了一声,“原来你不但温柔而且还很体贴,怎么你对我就那么凶呢?”
石孤鸿平静地看他一眼,“你对我难道就不凶?我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就被你踹到水沟里,后来受了风寒,差点没有送命。”
石寒枝怔忡了一刹那,终于失声而笑,“原来你这么喜欢记仇,那今日我就卖你一个人情。我们躲在暗处,等你的小情人醒来后我们再离开。”
“什么……小情人?你这人说话怎地如此难听?”
这时叶轻风的眼睫突然颤了颤,石寒枝忙将食指伸到唇边“嘘”了一声,两人身形一闪,便移身到洞外隐蔽处。
不多时叶轻风走出了山洞,他口中呼唤了几声,见四下无人,踌躇了一阵,便摇摇晃晃走了。
片刻后石寒枝与石孤鸿现出身形,石孤鸿突然道:“糟了!忘记告诉他他中毒的事了。”
石寒枝不屑地蹙蹙眉,“还用告诉他么?只要毒不去除干净,他眉间的红点就不能褪去。唐经是内行,定然一眼就可看出缘由,说不定他有办法帮他去毒呢。”
“可是这毒说不定正是唐经下的。他用唐门失传之毒害人,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反而不会引人怀疑。只是唐经究竟有何动机害叶轻风呢?”
石寒枝沉思了片刻,“或许是为了试剑大会,据说八大门派曾有个口头协定,不论是那个门派的弟子在试剑大会上夺冠,并且在重阳一战中打败魔心谷传人,八大门派从此便由那个门派统领,而那名得胜的弟子也会成为武林盟主。”
石孤鸿一怔,“这样说来八大门派可能也是各有私心。”
石寒枝冷笑一声,“那是自然,据说那魔心谷是由一群女子组成,武功也不见得如何出类拔萃,却能在十八年前搅得江湖乌烟瘴气。若非八大门派貌合神离,又哪有魔心谷的机会?”
月光如水水如天
两人返回山谷中小屋的时候已是次日黄昏。推开房门,看见一个紫衣男子坐在椅子上,全身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石孤鸿身体一僵,立即别过脸去。石寒枝上前微一欠身,“属下参见令主。”
追石令主阴冷的目光在石孤鸿身上扫视着,阴恻恻道:“石孤鸿你好大的胆子,看见本令主居然敢不行礼。”
石孤鸿下颌微微一扬,“我从不朝衣冠禽兽行礼。”
紫色人影突然一闪,“啪”一声脆响后又回到了椅子上。石孤鸿捂着左颊狠狠瞪着紫衣人,血丝从口中慢慢溢出。
石寒枝面色一变,忙上前朝紫衣人道:“属下参见令主。”
追石令主将冷森森的目光从石孤鸿面上移开,望着石寒枝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你们俩好大的胆子,居然跑到天机园去。若是被人识破了身份又待如何?”
石寒枝忙道:“属下二人去那里只是为了寻觅机会杀唐经。”
追石令主点点头,“暗杀唐经一事先推迟。眼下先去查秦淮河上那个名妓晚晴的身世以及下落。”
“可是……听说那个晚晴已经死在秦淮河上。”石寒枝道。
追石令主摇头,“本令主怀疑晚晴是诈死脱逃,说不定她与魔心谷有莫大的关系。”
石孤鸿闻言一怔,想到晚晴死那夜自己追踪叶轻风到江边时看见一条白影闪进一条小船,难道说那白影便是晚晴?若是晚晴诈死,她把那古琴送给楚思远又是何意?会不会后来的几日里楚思远屡屡遭人袭击,以及楚家后来被灭门均与此事有关?
这时追石令主站起身来,“这件事速速查明。”刚要踏出门槛,却突然收住脚,回头瞥了石孤鸿一眼。他邪邪一笑,“竟然敢和我作对,难道是没被我玩够?”未等他反应过来便没了踪迹,留下石孤鸿惨白着脸捏着拳头站在那里,嘴唇上已经咬出一道血痕。
望着石孤鸿的神情,石寒枝心中一怜,忍不住上前扶住他的肩,“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想它作甚?反正你是男人,那种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只要你听他的命令,他就不会再凌辱你。”
石孤鸿闻言面色一青,猛力一推石寒枝。石寒枝没有防备,“啊”一声便摔了出去。石孤鸿冷冷望着地上的石寒枝,“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有受过那种屈辱你又怎能明白?”
石寒枝缓缓爬起身来,冷冷看了石孤鸿一阵子,突然笑了起来,“那又怎样?你这么愚蠢,活该受那种罪!若非当年你抗命不肯杀石冷洲,你根本就不会被令主强暴,我只是比你聪明些罢了。”说完便愤然转身出了房门。
石孤鸿颓然倒在床上,回想着前尘往事。这样想了一阵,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见石寒枝正坐在桌子边吃饭,闻到饭香,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他走到桌子边坐下,石寒枝放指着自己手中的饭碗道:“家里没米了,我将所有的米煮了也只有这一碗。”
石孤鸿闻言默然不语,端起茶杯猛地喝了几口茶。山谷地处偏僻,到金陵城起码要两个时辰,看来今夜只有饿肚子了。
两人相处十年来一直是石寒枝做饭做家务,不过石孤鸿并没有享受到什么。石寒枝每次做完便自己先吃,吃剩的才会给他,十顿中至少有五顿石孤鸿是吃不饱的。而石孤鸿对这些又不太在乎,没有的吃就饿着,没有衣服穿就冻着。不杀人的时候他常常坐着不动,与活死人差不多。
于是桌边一人吃饭一人喝茶,默然无语。过了一阵子石寒枝放下筷子,拿了衣衫出门去小溪边沐浴。
石孤鸿见他的饭碗里还有半碗剩饭,桌子上的盘子里还有些剩菜,他便顺手端起剩菜剩饭吃了起来,风卷残云一通后碗与盘子便都见了底。虽然离饱还差得远,不过比适才饥肠辘辘要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