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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第1页)

走神的工夫,忽觉腰上贴上来一只?温热的大手,将她?往前一揽。她?跌了一步,撞进池镜怀里,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太阳晒过的味道,慵懒迷人。一抬眼又碰上他那躁跃的目光,火苗子一般弹动着,他的手顺着她?的侧腰溜到她?背后?,将她?向前摁着,使她?下半截紧紧贴在他身上。还用?说?么,他一定是动了歪心思,难怪说?话就?说?话,偏要哄她?到这里来说?,园子里就?说?不得?

她?忙推开他后?退了些,“做什么?”

池镜跟上来一步,歪着脸似笑非笑的,像是预备着随时要亲她?,“你说?做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得出?什么光彩的事?”

这人说?话简直难听!越是这节骨眼上越要矜持,免得给他轻看了,毕竟他要娶她?不是出?于?自愿,多半是给逼到了这份上。她?抚着案沿让到侧边去,“不行。”

池镜脸色登时有些不耐烦,笑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怕我会反悔?你看我像是会失信的人?”

玉漏马上在心内答道:“你是。”可面上含羞带臊地飞他一眼,“既如此,那你还急什么呢?等?新婚之夜不好么?”

池镜衔起下嘴唇笑睇她?一会,泄了口气,就?转过背去翻那架子上的书,抽出?一本来,翻得簌簌响,像是拿书撒气。

玉漏知道他有些意?兴阑珊了,恐怕得罪了他,又想着话和他搭讪,“我告诉你桩事,正二爷和老太太讨你屋里的青竹,老太太已?经应承他了。”

“青竹?”池镜掉过身来,有几分意?外的神情?,而?后?慢慢笑了,“怪不得,从前他来做客时就?总和青竹搭话,不过青竹不大理他。”

玉漏看他一眼,不知道青竹和贺台瓜葛着的事他心里有没有数,“青竹会肯么?”

池镜缄默了一会,青竹和贺台的私情?一直是他心头隐患,总怕哪日?遭他二人暗算了去。趁这时机能?打发?掉青竹也好,便笑,“肯不肯也不由她?,老太太定下的事谁敢违抗?”

“那你舍得放她?去?”

“我有什么不舍得的?”池镜脱口而?出?,紧着就?笑了,走近了说?:“你吃醋?”

玉漏明知底细,有什么醋可吃?

不过想他这样问,必然是希望她?吃醋,只?好称他一回心。于?是低着头,一个手指在案上慢慢乱画着,口气听着像是含酸,“听金宝说?起,青竹跟你的时日?是最长的,你们还算青梅竹马呢。”

池镜故意?不分辨,反剪起手来,“要这样算,和我青梅竹马的也太多了。”

玉漏看他一眼,就?住口不说?了,他连从小就?伺候他的丫头也舍得,足以见得多么没良心。不过管他呢,反正又不是她?的丫头。

这话就?不了了之,果然没两日?老太太就?找池镜说?了这事,池镜自然没话说?。给青竹听见,当下便急得不行,因她?是自幼由拐子卖进来的,在这府里并没有父母亲人,无人做主,只?好来求池镜。

池镜卷着本书靠在床头,一条腿横在铺上,一条腿搭到地上来,放下书笑着瞅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家务事我竟是一点做不得主,何况是老太太定下的。”

青竹一见他这态度,心凉了半截。他的为人,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况他们之间又不似别的爷和丫头,又没有私情?。再则说?虽是自小就?分到这房里,可他不是常在南京,论起主仆之情?来,也并没有多深厚。

但她?仍是捉裙跪在地上央求,“虽然三爷不管这些事,可我到底是三爷的丫头,三爷去和老太太讨个情?,老太太总肯听一句。”

池镜又把书翻了一篇,唰一声?,冷冷的声?音,不摸上去也能?感到那纸张的凉意?。青竹忽然有些恨起他来,屁股软坐在脚后?跟上,盯着他书下的侧脸看。

一会池镜翻身坐起来,睇她?一会,稍垂眼皮笑道:“我看这事你不如去求求二嫂,她?近来不是管着府内人手调度的事情??她?说?话可能?比我管用?些。”

难道他知道了?青竹精神一振,忙抻起腰,“二奶奶怎会帮我?”

池镜一脸半笑不笑的表情?,“兴许二哥听见心软,会帮着劝她?两句。”

第57章永攀登(十一)

青竹央求池镜不成,只?得传话给贺台要和?他商议。贺台近来身子又不好了,成日在家将息养病,倒养得一颗心焦郁不安。因为听老太太的?意思,好像怕劳累着他,将他头上好几?桩事都交由族中一位堂兄去办。

其实老太太信不过旁人,可兆林自有衙门的?事忙,池镜又尚未成婚,想必等池镜成了亲,往后外头的差事都要交给他了。

中秋后大老爷兴起要在大池塘那里建一处凉亭,和?老太太商议,老太太推说:“再等些?时候,这时候你要盖屋子,这大宗的事谁来料理?你看贺儿还看顾得过?来?等镜儿成了亲,交给他历练历练。”

这话传进贺台耳中,不免忧心忡忡,虽说是?在家养病,却起?座难安,非但?身子没能养好,反有日渐憔之势。

这日小厮关坤传话将他请至外书房,一听?是?青竹有事找,他心下不大耐烦,因问那关坤,“她有什么事?”

关坤攒眉道:“姑娘没说,只?说很要紧。小的?听?说好像是?因为正二爷和?老太太讨她,她不愿意。”

“怎么不和?她主子说去?”

“二爷还不知道三爷的?性子?别说是?个和?他清清爽爽的?丫头,就是?正二爷要讨的?是?五姑娘,他也未必理会。”

贺台苍白的?面上露出点讥笑,低声沉吟着,“哼,五姑娘——”

那关坤脸色也跟着有点讥意,转头却道:“青竹姑娘叫爷还往外头她表叔家里去。”

说是?表叔,其实便是?当年拐带青竹的?拐子,姓张,因自幼将她拐带出来,二三岁的?丫头不好脱手,只?好养了她几?年,到七八岁上才卖进了池府。那几?年青竹和?他还算和?气,又想着自己孤苦无依,迫于?无奈,只?得认他做个表叔,外头有事便差遣他去办。这张表叔在六里桥底下那巷子里置办了几?间屋舍,向来青竹与贺台幽会都是?借他的?屋子使。

那都是?络娴进门前的?事了,自络娴嫁过?来,她知道贺台是?淡了意思,常避着她不见。她起?初赌气,也不理他,后来发现他倒不是?图新鲜,还真与络娴做了对和?和?美美的?夫妻。她就又不好赌气了,三番五次去找他,吵过?几?回,他怕她闹出来给络娴知道,也还肯耐着性子敷衍。

不过?既是?敷衍,哪会看不出来?但?没办法,只?要他还肯敷衍,她心里就吊着点希望。希望这东西,有总比没有强,哪怕是?自欺欺人。

她表叔说:“你在池家竟是?白混了这些?年,说得好听?,是?执事的?大丫头,可将来到底没着落,连我想起?来也替你急。”

“难道我不急?”她把脸别到窗户上,窗外那颗看熟了的?梧桐树变得碎碎幢幢的?,像河上的?水光,一点一点连成了浩瀚茫然的?一片,望着望着,流下泪来。

看见贺台来了,她表叔忙笑着迎出去,在院中呵呵呵呵地堆出一片笑声,“二爷吃过?午饭没有?我听?见您要来,特地在馆子里提了些?酒菜来,都摆在西厢房里!二爷快请,姑娘在屋里等着了。”

贺台没理他,咳嗽着往屋里走,她表叔在侧面哈着腰观他的?面色,狠狠揪起?眉,“唷,我瞧二爷的?脸色不大好,是?入秋凉着了?天一冷起?来就不得了,您可千万要留神身子,我们都巴望着您呢。”

贺台瞟他一眼,腰间荷包里摸了个散碎银子给他,他连声谢过?,没跟进屋来,自往正屋里去了。

青竹在窗户上看着,忙蘸了泪向外迎去,刚走到碧纱橱外头,却止住了步,把背抵在碧纱橱上,冲贺台嘲讽地笑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贺台原没想来,可独自在家忖度了半日,到底是?来了。他一张口就觉得嗓子痒,还未讲话先就咳嗽。青竹又不由得把那嘲讽的?神情?敛了,忙踅进里间替他倒茶来。

他在榻上坐下,她立在一旁替他抚着背,“怎么又咳得这样厉害?”

他吃了茶好了些?,仰面对她笑笑,“嗨,我这病你还不知道么,春夏秋冬,一换季就是?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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