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桐请她落座,亲自沏了杯热茶,摆了几碟糕点:“倒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只是若他日?你回京时,有封信想托你捎给春姐姐。二来,则是有女红上的事情想同你请教一二……”
满室清淡微甜的梨香之中,娓娓道?来。
谢掌柜与?春夫人当?初虽同在尚宫局,但?学的手艺并不相同,她如今怀了身孕,想亲自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件百福衣,却为些针线技法犯了难。
谢秋桐自是不缺银钱,但?不愿假于人手,也不愿敷衍凑活,可巧遇着了容锦。
容锦这才留意到,谢掌柜那宽松的衣衫下?,小腹仿佛确实微微隆起。她嘴唇微张,竟莫名有些紧张:“我的手艺也稀松平常……”
“我先前?就曾说过,你能入春姐姐的眼,就足够了。”谢秋桐抿了口茶水,含笑道?,“你该多信自己一些。”
她语气?温温柔柔,却如清泉,恰到好处地安定人心。
容锦捧着热茶,轻轻点了点头。
沈裕忙于政务,早出晚归,其实无暇顾及她每日?究竟在做些什么?。
容锦无事时,便会到如意斋来,帮着谢掌柜出主意,挑选衣料、配线,再到描花样、裁剪……
有客人上门,谢秋桐懒得动弹时,容锦也会帮着招待一二。
这日?,更?是将知县夫人哄得高高兴兴,大手一挥买了整套的头面?首饰。
“先前?只送你一对珠花,实在是占便宜了,合该再开你一份工钱才对。”谢秋桐指尖绕着丝线,打趣道?,“又或是学制钗手艺,舍了春姐姐,来当?我的徒弟好了。”
容锦知这是玩笑话,含笑捧场道?:“好呀。”
眼前?的小美人笑得眉眼弯弯,初见时的那丝若有似无的郁气?仿佛一扫而空,叫人见了也不由得心生?欢喜。
谢秋桐倚案看着,忽而有些心软。
为着?治水修堤之事,江南六州陆续举荐了几位所谓的“行家”,沈裕对此?未置可否,只是另他们先拟定章程看看。
江南官场虽都听过沈裕的名声,但大多?没切身体会过他的手段,这些年,也有暗暗认为他是因父兄罹难而受荫庇,才坐到了今日这个位置。
加之他尚未到而立之年,又顶了张温润清俊的脸,打眼?一看,倒像是个没经过多少风雨、好糊弄的。
各州送过来的人凑在一处,各怀心思?,嘴仗打了不少,踩着沈裕定的时限递了份文书上来。
花架子搭得极好,拿着?些空话画饼,乍一看倒是也能唬人,可却压根没多?少具体可行的实质内容。
沈裕大略翻看过,目光最后落在了含糊不清的预算上,冷笑了声,强压下不耐烦,令人传沈衡来见他。
“我看他们是猖狂惯了,指望也能拿我当傻子糊弄。”沈裕将那折子扔给?沈衡,语气中带着?些不耐,“陈桉在何?处?”
沈衡沉默片刻,揽了罪责:“是我失职……”
他其实并没见着?陈桉的面。
头回往如?意斋时,被谢秋桐不留情面地?拦下,下了逐客令;后来寻到陈家,看门的老仆一早得了吩咐,也不肯放行,反而长吁短叹地?向他陈情。
说是陈桉自?当年遭牢狱之灾,体弱多?病,担不起来回奔波、修堤筑坝的重任,何?况夫人还怀了身孕,岂忍心在此?时分别?
沈衡知晓陈桉昔年际遇,也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情。
沈裕却没这么通情达理,听到一半,就已先皱了眉,搭在小炉上的手微微收紧。
装手炉的绣囊是今晨容锦亲手换上的,其上绣了枝佛莲,花叶舒展,出自?她手,仿佛也带着?些她身上的宁静平和。
沈裕轻轻摩挲着?绣纹,按捺下心中的不悦,吩咐道:“以我的名义,下个请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