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婁雨薇只是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女中學生,無論是精神還是心理方面都十分脆弱,更加難以承受自己失手殺人的行為。這個可怕經歷足以重創她,讓她一輩子都回不到正常人的生活狀態。
「這些還是樂觀的猜測,是她可以熬過眼下最難熬的階段後才會面臨的一切。如果她熬不過去,極有可能會自殺或者發瘋。」
夏侯冶緩緩道來的這番話,聽得夏琅不由自主地身體輕顫了一下。
從夏侯冶的辦公室出來後,夏琅就立刻收拾東西下了班。那時外頭已經是夜色無邊,繁星滿天。不過她騎著摩托車並沒有回家,而是再次來到了婁家。
敲開婁家的大門後,看著賀行春警惕而敵視的面孔,夏琅二話不說先遞過去一張便簽紙。紙上有三行字,第一行寫著一個名字,第一行寫著一串電話號碼,最後一行寫著一個地址。
「這位周醫生是一位很有名氣的心理醫生,我已經幫你預約了他明天下午六點鐘的心理治療。到時候你帶著女兒準時過去看病,知道嗎?」
賀行春一怔:「我為什麼要帶女兒去看心理醫生?」
「賀女士,你可以裝糊塗,但你絕對不能錯過這個預約。周醫生很有名,不是那麼容易約到的。我和他很熟才破例擠出了傍晚的時間。你就別想太多了,我可以保證這絕對不是我在設局想要對你女兒不利。恰恰相反,我是怕她出事才來管這個閒事的。」
停頓了一下後,看著賀行春依然遲疑小心的眼神,夏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接下來的話聲音輕細得幾乎不可聞。
「我十幾歲的時候,家裡也出過大事。如果不是接受了心理醫生的危機干預,我可能會自殺,也可能會發瘋。我想你應該不希望你的女兒也這樣吧?」
夏琅的話聽得賀行春渾身一哆嗦,然後她不再猶豫地接過了那張紙,滿眼蘊淚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不用謝,現在回去看好你女兒。千萬不要讓她一個人獨處,當心出事。」
從婁家的住宅樓里走出來後,夏琅重跨上自己的摩托車,戴上頭盔,然後準備發動油門離開。她並不知道,在樓前馬路另一側的濃密樹蔭下,靜靜泊著夏侯冶的那輛藍色福特。
大概在夏琅抵達婁家的兩三分鐘後,夏侯冶也來到了婁家樓下。他一眼就發現了那輛熟悉的黑色摩托車,知道夏琅此刻肯定就在樓上。他猜她的來意應該和自己一樣,情不自禁地莞爾一笑:這算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嗎?
既然夏琅已經在婁家了,夏侯冶也就不打算再上樓。腹中有微微的飢餓感在涌動,他決定坐在車裡吃點東西再走。在儲物盒的零食中他挑了一支巧克力棒,心情不好的時候,甜食具有撫慰人心的力量。
一支巧克力棒剛咬了兩口,夏侯冶就看見夏琅從樓道里走出來。他不打算叫住她,只是遙遙地看著她。看她身姿矯健地跳上摩托車,戴上頭盔,一連串的動作流暢而優美,透出一種英姿颯爽的范兒,不像一般女人那麼弱質纖纖。
很快,夏琅就發動摩托車離開了。夜風吹拂起她露在頭盔外的長髮,如風中的黑蝴蝶般一路翩飛。雖然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拐彎處,但夏侯冶坐在車廂里吃著那根巧克力棒時,眼前仿佛仍有黑色蝴蝶在飛舞,唇齒間巧克力的味道也有種格外醇香甘甜的感覺。
這天為紀媛媛的墜樓案忙碌了整整一天,當夏琅晚上終於可以回到家休息時,感覺自己已經筋疲力盡。
以往這樣筋疲力盡的時候,夏琅洗完澡後倒在床上就能睡著。可是這一夜,她卻遲遲不能入睡。因為那個滂沱大雨的黃昏時分,她和夏侯冶在車廂里那場關於過往的談話,被她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中一再回放。
夏琅以前從沒有想到,夏侯冶和她是同類——同樣都在少年時代經歷過慘痛的日子,從而留下了嚴重心理創傷的人。說起來,他受的傷害比她更嚴重。因為父母雙雙死於非命帶給她的只是間接傷害,而他卻是一樁綁架案的直接受害人。
雖然時隔經年後,夏侯冶是那麼雲淡風輕地敘述著自己的遭遇。但是夏琅深知,當年他經歷過的折磨與恐懼是多麼可怕。他遭人綁架,被關在地洞好幾天,差一點就活活餓死了。像這種瀕死的絕望與痛苦,一般人根本難以想像。而他那時也就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儘管事後接受了長達數年的心理治療,留在他心底的創傷也依然無法完全抹去。
夏琅不知道夏侯冶這麼多年是怎麼與這份暗傷共處的。她只知道自己在這方面適應得十分艱難。雖然心理醫生也教過她,要她學會用微笑埋葬痛苦,繼續好好的生活。但是,但是她一直都難以做到。
因為仇恨與悲痛的力量是那麼強大,強大足以吞噬體內一切掌管歡樂的細胞。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夏琅一直被痛苦牢牢禁錮著,走不出黑暗的深淵。每天舔舐著心頭流血的傷口,她一次又一次地祈求著。祈求命運的垂憐;祈求神佛的慈悲;祈求父母的雙雙遇害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夢醒後一切依然如初,她依然有著完整的家庭,慈愛的父母,的生活。
可是所有的祈求都沒有用,無論她是多麼的虔誠,時光無法倒流,歲月不能回頭,發生過的可怕事件,永遠無法被抹去或被改寫。她所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與更多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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