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桌下的畫像不是李焚鶴也不是紀憐洲,上面畫的是誰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恰巧那是他畫的,是十三歲那年他立在窗外,用指尖偷偷描摹楚栩雲的眉眼,畫在畫紙上抱著日夜入睡的畫像。
那麼多的巧合,那麼多蛛絲馬跡,全被心中名為自卑的巨石壓下。
不敢想,不敢深思,唯恐猜錯,萬劫不復。
——「憐洲,我只說最後一次。」
——「我自願留下。」
——「待你及冠之後,若還屬意於我。」
——「回來找我,我跟你成親。」
怎麼沒能早點發現,怎麼會這麼蠢。
楚栩雲早就給過答案,
他說他是自願留下。
從一開始楚栩雲就不是被他擄走,而是滿心歡喜,專程來跟他成親的。
「我不能死……」郁逞回過神來,蹣跚著起身,拾起地上的劍,虎口早已不知何時被魔氣震裂,他已經握不穩劍了,仍強逼自己攥緊劍柄,喃喃自語,「我還不能死……」
紀憐洲見他終於明白,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你當然不能死,阿栩一定還在等你回去。」
郁逞現在只覺得紀憐洲的每一個字都無比動聽,從前他怎麼沒有發覺紀憐洲如此人品高尚,善解人意?
「你們敘舊完了,可否讓我多說一句。」肅烊好整以暇地看著郁逞,淡聲道,「還是儘快把魔蠱召出來吧,我實在要等煩了,沒有魔蠱,再來十個劍仙也打不過我的。」
肅烊果然是在等待他催動魔蠱,郁逞從一開始便發現肅烊遲遲不對自己下死手,必定是在等待他體內那隻已經成熟的魔蠱,想要把魔蠱吞吃入腹修為更上一層樓,不過郁逞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他怎麼能死呢?
他必須回去問清楚,阿栩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
見他無動於衷,肅烊嘆了口氣,頗為為難似的道,「我只告誡你最後一句,你如果再不召出魔蠱,我下一道魔氣將會讓你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你自己掂量清楚。」
隨著他話音脫口,天地間倏忽蒙上一層厚重雷雲,緊隨其後便是狂風暴雨,風雨經掠之地無不一片黑暗。
郁逞心頭一緊,知曉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可偏偏這時候他絕不能死。
眼下只能和紀憐洲聯手以命相搏,是死是生在此一舉。
「死腦筋。」
等了半晌,肅烊失去興致,冷嗤一聲,「那你就去死吧。」
手心的劍倏然被魔氣纏繞,郁逞僵硬地立在原地,發現腳下不知何時也被魔氣纏住動彈不得,竟然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殺意十足的魔氣朝自己襲來。
他心如死灰地閉上眼,分明才剛剛得知真相,竟然就這麼死了,黃泉之下他都饒不了自己。
許久過去,魂魄撕裂的徹骨痛楚並未傳來,似乎有光照耀下來,眼前一片溫柔的嫩紅。
郁逞困惑地睜開眼。
天地風雨皆去,雲光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