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所带的衣裳也就那几身,想着今日既然是去觐见皇后,自然不能像秀女时候那样简单打扮,所以换了那身橘红色云锦旗服,这身旗服的领口滚镶了桃花缠枝绣纹,袖口则绣了好意头的万字不断头,甚是得体。贴身侍奉的宫女白芍是个很会梳头的,梳得又快又好,而且松紧合度,一个精美的架子头,以点翠簪压鬓,又点缀上一只昨日皇帝赏赐的嵌红宝石蝴蝶发钗,耳畔再饰一朵翠绿碧玺边花,如此便算妆成。
对镜一看,首饰虽然戴的不多,可每一件都是成色上佳。如此既不担心落了身份,又不会太过招摇。
用了早膳,徐晋禄便进来说肩舆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启程去长春宫请安。因长春宫也是西六宫之一,距离储秀宫不远,所以这会子的时辰,去了必然不到辰时。嘤鸣想着,既然是新人,自然还是乖觉一点比较好,早去总是没有错处的。便披了一件松花绿的斗篷,且出了储秀宫门。
宫门外,正见有个穿着寻常嫔妃打扮的朝这边走来,嘤鸣一看便知,这是储秀宫西侧咸福宫里出来的嫔妃。待到走近了,嘤鸣不禁微微吃惊,因为这个嫔妃——特么滴年纪也忒小了点吧?!
她穿着一身淡淡的浅粉色如意宫装,头上梳着小两把头,几朵嫣红的桃花珠钗点缀发间,那一张小脸蛋,小巧圆润。腮帮子粉粉的,小嘴唇微嘟起,还满是孩子气呢!
嘤鸣打量她的时候,她已经稚声开口了:“这位姐姐是储秀宫的主位舒嫔娘娘吧。”说着,她飞快见了一个万福,然后冲嘤鸣甜甜笑着,“我是咸福宫西配殿的。常在许氏给舒嫔姐姐请安了!”
常在许氏?哦。是了,这回的十二个新晋嫔妃中,的确有一个姓许的常在。家世门第不高。只是嘤鸣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小!
嘤鸣忙笑了笑:“妹妹有多大年纪了?”
许常在歪着脑袋笑道:“我已经十三岁了!”
嘤鸣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妹的,只比英宛大一岁而已啊!!
许常在咧嘴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不过——这次新晋嫔妃中,好像我的年纪是最小的。”然后又道:“舒嫔姐姐也是要去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嘤鸣点头:“是啊。这是规矩。”
许常在满是天真的笑着:“是啊,按照规矩,姐姐日后得日日都去请安了呢。只不过我今日去了,以后没有召见是不需再去请安了。因为按照规矩。都是贵人以上才得日日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啊,的确有这么个规矩,昨日徐晋禄也跟嘤鸣说了中宫请安的惯例。因为宫里嫔妃不少。若是人人都去,自然长春宫里是挤不了那么多人。所以皇后便定下了贵人以上位份的嫔妃去请安的规矩,而常在、答应,无召是不必去请安的。只不过今日是新晋嫔妃入东西六宫的第二日,自然需要觐见中宫,才可以安排侍寝。
嘤鸣点了点头,这也是位份低的唯一好处了吧?便笑着对她道:“既然咱们同路,便一起去吧。”说着,嘤鸣摆手道:“肩舆放回去吧,我今日不坐了。”——既然要和许常在有一起去,那总不能她悠悠哉哉坐着肩舆,却叫许常在自己用两条腿走路跟着去吧?
许常在也露出疑惑之色:“能坐肩舆,姐姐怎么不坐呀?”
嘤鸣微笑道:“没关系,反正去长春宫的路也不远。走走路,权当消食了。”
许常在天真地点了点头,“姐姐原来已经用过早膳了呀!我还没吃过呢……”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一脸对食物的向往之色,脸色又露出少许羞色:“我起得晚了,就来不及吃早饭了。”
嘤鸣看着她的样子,忍俊不禁,便道:“那咱们快点去,也快点回。”
许常在急忙点了点头,“我叫许茹芸,舒嫔姐姐叫我茹芸好了。”
如此,路上一边走着,一边说话,不消片刻功夫,便已经到了长春宫宫门外。许常在到底年纪小,也藏不住话,一路上叽叽喳喳倒是把咸福宫里的事儿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咸福宫也没有主位,只有东配殿住着一个陈常在,也是藩邸旧人,不过在皇帝登基前就失宠了,许常在忍不住抱怨她是个“闷葫芦”,“整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云云。
总之都是小妮子吐槽的话。待到嘤鸣说随时可以去她的储秀宫玩耍吃点心的时候,许常在顿时眉开眼笑,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了,这般模样,叫嘤鸣愈发觉得她的性子倒是有几分肖似英宛那孩子呢。
进了长春宫,迎出来的是长春宫的首领太监赵新,品级比她储秀宫的首领太监徐晋禄要高出一级来。赵新上来请了安,“两位小主来得好早,皇后娘娘这会子才刚刚晨起,正在里头梳妆呢。”
嘤鸣忙微笑道:“起得早了些,便想着早些过来。不过皇后娘娘殿外的牡丹花已经含苞待放了,正好在这里赏花也是极好的。”
说话间,便见娴妃乌拉那拉氏已经带着自己宫里的索绰罗贵人前来请安了。
嘤鸣与许茹芸急忙蹲身请安,齐声道:“娴妃娘娘金安。”
索绰罗氏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冲嘤鸣见礼,嘴里冷硬地道:“舒嫔娘娘金安!”
娴妃今日自是盛装而来,一身颜色鲜艳的玫瑰红菊纹宫装,头上金玉首饰成堆,端的是华丽耀眼,娴妃微微一笑,略一点头,“原来是舒嫔妹妹!本宫给妹妹安排的储秀宫,妹妹住着可还舒坦?”
嘤鸣忙再度见了一礼:“多谢娴妃娘娘!储秀宫甚是宽敞,嫔妾十分喜欢。”——娴妃是太后的侄女,也的确是宫里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所以嘤鸣表现得甚是礼数周全。
娴妃睨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索绰罗氏,“本宫听说从前在咸若馆的时候,舒嫔妹妹和索绰罗妹妹稍稍有些不快。只是日后既然都是皇上的嫔妃,而本宫又是景仁宫的主位,舒嫔妹妹可否卖本宫一个面子,日后不与索绰罗妹妹计较了?”
嘤鸣忙笑盈盈道:“娴妃娘娘既然都这么说了,妹妹怎么会不给你面子呢?其实,只要索绰罗贵人谨言慎行,又有什么人会和她生出不快呢?”
索绰罗氏听得脸上一阵难堪,可长春宫中,她又如何敢言语无状?少不得生生忍下了嘤鸣别有深意的话和带着淡淡挑衅的目光。
娴妃掩唇呵呵笑了,“舒嫔妹妹当真是趣人!日后可要常来景仁宫坐坐呀!”
嘤鸣还以笑容满满的微笑:“只要娘娘不嫌弃、只要索绰罗贵人别把嫔妾当成不速之客,嫔妾自然是愿意去叨扰娘娘的。”
索绰罗氏听了这话,终于没能忍住,她哼了一声道:“娘娘的位份是比我要高一级,却也不必这般句句带刺!”
嘤鸣笑着道:“是索绰罗氏贵人自己心里有刺,才会觉得别人的话句句带刺吧?”
“你休要污蔑我!!”索绰罗氏瞪红了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