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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页(第1页)

只一瞬,赶在谢宁池要开口之前,她就猛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站起来离谢宁池只有一步之遥,伸手就按在了他肩上,往下去摸那些已经干涸了的血迹,“衣兄,你这是怎么了?在哪里受了伤?伤得重不重,还撑不撑得住?”

连珠炮弹般的问题弹出来,她也没指望谢宁池能回答,转过头就朝着屋子里大喊大叫,“扶书快出来,去叫扶棋过来,带上小耳朵留下的全部伤药,快!”

扶书快步出来看了眼,狠抽了口气,被傅挽又催了一句,转身就让个腿脚快的小丫鬟去叫人,又赶紧让人准备好毛巾热水和换洗衣物。

这边傅挽转回头,看着从进门之后就只会盯着她看,一双眼珠子连转都不转一下的谢宁池,踮起脚尖去探他的额头,嘴里嘀咕,“一句话都不说,是烧傻了?”

她才说完,谢宁池一步跨上来,将两人间仅有的距离消弭于无形,整个身子就朝她压了下来,惊得傅挽哀叫了两声,支撑不住他的重量,扑回到了躺椅上。

好在扶书怕她在外着了凉,在躺椅上铺了厚厚一层被褥。

但背上压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傅挽还是觉着背后刚好上一些的伤口又开裂了,疼得她龇牙咧嘴,却又顾忌着谢宁池身上不知何处带着伤,不敢伸手去推他,只能转头,想去叫扶书过来帮忙。

只她这个抬头的时机,选得不是那么恰当。

谢宁池接连往返,只在途中驿站换过一次力竭的马,不等好不容易追上的天字卫换了马赶上,就一马当先地冲在了前头,却不料在半途中被余持重的人伏击,杀得手几乎握不住剑,才终于接近了杨州城的城门。

在冲进院子,看见傅挽完好无损地躺在躺椅上软绵绵地晒太阳时,他终于松了那口气,才感觉到浑身力竭,连在多动一个手指的力气都无。

他的头低垂下来,正好擦过了傅挽柔软的唇瓣,落在了她的颈侧。

眼前一阵阵的发昏,谢宁池只觉着陆之处让他心生愉悦,彻底闭上眼前,只对傅挽说了一句,“我不会害了你,所以,别扔下我。”

话音才落,他已坠入香甜的黑暗。

梦中看见了他好久不见的父皇,正抱着不足三岁的他,带着他的小手,带着他缓缓用力,在一张纸上写字。

他出生时,父皇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脸上生了皱纹,头发也已花白,早年征战四方落下的暗伤,让他在夜里难以安眠,一日日的愈发苍老。

而坐在他膝上的小人,白皙的小脸蛋被养成了一只熟透了的小汤圆,五官都还未长成,透着满是奶香味的稚嫩,抿着小嘴,垂着眼眸,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纸上的字,那神情做派,与身后一身威严的老人像了八成。

血脉有时就是如此神奇。

谢宁池想着这句话,突然就走了神,眼前似乎闪过了几个人影,再回过神,却是听见了身后传来父皇的大笑声,似是仰着小脸的他说了什么,惹得父皇伸手摸了下他的头,说了一句,“待日后阿池你有了自个的小娃娃……”

说起这句话,眼前似乎就能窥见那个场景。

威严的,在史册上已足够显耀后世的曦太宗脸上突然就流露出了几分惆怅。

他摸着最疼爱的小儿子的脑袋,又捏了捏他软乎乎还不能牢牢握住笔的手指,目光终于能迎上小谢宁池懵懂的眼眸,告诉他这让人心中发涩的事。

“父皇恐怕等不到看你成亲生子的那一日了。”

谢宁池心中一涩,忍不住要迈步过去再握一下父皇空悬在半空中瑟瑟发抖的手,就突然感觉到腿窝一热,他空着的另一只手里塞进来一只软乎乎的小爪子,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将他往后拽了拽。

回过头,看见的却是一个与他肖似了七分的小娃娃。

就是那双最不像他的圆溜溜的大眼睛,都莫名地让他觉得熟悉。

谢宁池抬脚过去的腿不知为何,突然就迈不动了。

他只听见那个小娃娃拼命地扯着他的手,眼里包着浅浅的一弯泪,撅着小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父王,母妃又不准我吃糕糕了……”

谢宁池喉间一梗,情不自禁地伸手按上那双眼睛,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压着几欲喷涌而出的万般情绪,“你母妃人呢?”

他这话音才落,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声音随着愈近的脚步声一起到来,“谢三两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瞧我惯不惯你那糕点只要一口的臭脾性!”

人影被日光投射在房门口,眼看着下一步就要走到他面前来。

谢宁池猛地大喘了一口气,却呛着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屏息的自己,闷咳了一声,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正好看见了悬在他上方的人影。

他伸手想要握住那人的手,却只能沙哑地喊了一声,“金宝。”

“衣兄你醒了?”

傅挽原本撤开的身体又倾斜回来,一只手自然地落在了谢宁池的额上,“衣兄你觉得怎么样?你这一受伤就接连着睡几天的习惯是怎么回事,吓得我还以为你受了多重的伤。现在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肚子饿不饿?躺得酸不酸?”

傅挽问了一叠,收回手按在自己额上,确认温度没有太大差异。

谢宁池一直默默瞧着她的动作,在她抬眼看过来时,问出了那个在他彻底昏睡过去时出现在脑海里的问题,“小耳朵是谁?”

他存着这个问题已经好久了。

好像傅挽不管遇见了谁受伤,第一反应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信任得让他疑惑,也让他嫉妒。

傅挽却没料到他一醒过来问的就是这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恩”了一声去看谢宁池的神色,突然就觉得熟悉得厉害,一句话脱口而出。

“衣兄,你不会连这种醋都吃吧?”

有过之前扶琴吃醋的先例,傅挽这次确实一点就通,听出了这简单问话里藏得极深的醋味,被逗得眼睛都弯了,忍不住就手痒去捏了下谢宁池的脸,嘴里啧啧了两声,“看起来,在衣兄心目中,我也是很重要的。”

这种模糊的感觉,在他住进傅家之前,傅挽就有所感觉。

她虽对许多事都不甚在意,但其实却很看重自个圈定的圈子,就像她对待家人与外人,里外分明,一般的人连半寸都别想踏进来。

可当时决定让衣兄住进傅家时,她犹豫的时间短得让自己都惊讶。

就算驿馆条件不好,她若只是单纯地想给衣兄换个能取暖的地方,城里就有不少,绝不是只有住进她家中这一个选项。

只是在说出决定的那一瞬间,她就只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

就像现在谢宁池当着她的面喝这种醋,她居然还会觉得他有些可爱,甚至忍不住上手去摸了他的脸。

谢宁池听见她那话,耳廓突然就一热,让他不自觉就往枕头里藏,别开眼扯开话题,“我刚才醒来前,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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