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洲岷溢出的禍亂之力,也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一切平定的這晚,鬼帝破天荒要給諸位仙官踐行,開了那壇陳釀。
他倒滿杯,高舉著,半天沒憋出一個字來,仰頭灌了一口,酒香在口腔漫開,眼淚嗆出來。
他有些哽咽,半仰著腦袋,只說:「這酒,真澀。」
這酒釀了千年久,他終於是喝上了。
那釀酒的人真是沒福氣。
沒福氣啊。
「胡說,明明是上品佳釀,哪裡生澀了。」
仲奉仙君也摸著淚,吸了鼻子,敬在座諸君。眾人一飲而盡,生澀慣入腸中,皆稱此酒美哉。
池子時沉默著,坐在最遠離殿中的門口,倒了半杯茶。
茶湯清亮,倒映著一個身影。怎麼也看不見正臉的背影。
最後茶也喝不下,宴席也坐不住了。
池子時撐著膝蓋起身,腰背處傷口的撕扯讓腦子清醒了幾分。
茶湯只是茶湯,哪有什麼身影。
她和洲岷在光中消散,沒有一絲一點的氣息散落。
厚重的鼻音擠出嘲弄的笑。
再抬頭往外走,就撞上了靠著石柱望月的姜淮。
他懷裡抱著厚實的兔毛大氅,大氅的袖口繡了圈花紋,圖案靈動。身上寒氣濕重,是剛從洲岷結界底回來的。
沒尋到人。
「有月亮了。」姜淮嘶啞地嗓子乾巴著講了這麼一句。
姜晚從小就喜歡挨著這個柱子,托著下巴抬頭看月亮。地府常年漫著灰黑的濁氣,看不著幾次月,更見不到圓月。
今日倒是個難得的皎潔圓月,玉盤一樣。
「有月亮了。」池子時呢喃著,又重複了一遍姜淮說過的話,紅了眼睛。
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閻羅殿在他們身後,大門虛掩著,裡頭斷斷續續傳來高亢的,調解氣氛的玩笑話,可那些人提了十二分音調也掩蓋不過聲音里的悲傷。
洲岷結界震碎,閻羅連同原本用來鎮壓結界的法扇一起消失,鬼帝祭出鬼眼通天修補了九幽內大小結界。
洲岷的禍亂之力最多給三界來了急促而又短暫的地震。
只有鬼域,失去了鎮壓邪祟的法器,以及它們最崇拜的閻羅殿下。
白芋沉默著巡邏,經過殿前總不自覺轉頭看,低落地向姜淮和池子時問禮,又和黑玉提著燈往前巡查。
地府好安靜。
整個九幽都出奇的安靜。
從前也這樣嗎?好像是吧。
它們往前走,走過陰司,出了鬼門,站在奈河橋上。
橋岸兩旁一夜間開了好多彼岸花,紅得滴血,紅得扎眼。
風吹過去,晃了晃,似乎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