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共君此夜须沉醉(中)
首先是面上莫名地开始发烧,然后这种燥热一点一点地在周身蔓延开来,在小腹处汇集成一种没有来由的冲动。
玄烨放下手中书卷,拿起桌角的茶水一饮而尽,却仍旧觉得口干舌燥。把脸在掌中埋了埋,深吸了一口气,扬声唤李德全上茶。
李德全走进营帐之后,一眼就发觉皇上面色之中有几分异样。便小心地走到御案边,问他可是有什么不适,是否要请随行的御医。
玄烨一肘撑在桌面上,掌心重重地掩住了脸,听到李德全的问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德全见状只道皇上身体有恙,心下愈发着急,赶紧传御医进帐。未多久,御医便带着医药箱匆匆赶来,跪倒在御案前。
玄烨仍旧以手掩面,听闻御医前来,只是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然而掌心朝上伸出一只手来搁在御案边。
御医小心地把了脉,沉吟了半晌,不由皱了皱眉。收回手之后,轻声地唤了声皇上,却没有得到玄烨的回应,只好偏过头来看李德全。
李德全瞅了瞅玄烨,只道他许是白日劳碌过度,有些疲乏了。但见御医神情之中似是有几分古怪,便轻手轻脚地把他拉到帐外询问一二。
御医低低咳了咳,附到李德全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
李德全面色里露出几分讶异之色,皱了皱眉,一时却也不知该做何言语。
那御医见状,沉思半晌,再度问道:“皇上今日,可曾服用过什么补血益精之药?”
李德全果断地摇摇头,但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又猛地抬头看着那御医。片刻之后,犹豫道:“皇上今日饮食与平日无异,唯有……听闻今日亲自射杀了梅花鹿一头,兴致高昂下,便饮了些鹿血。”
“原是如此!”御医颔首恍然道,“公公有所不知,那鹿血恰有养血益精之效,皇上如此……想必正是因了这般缘故。”
李德全皱眉道:“大人可有什么好方子缓解缓解?”
“此事本算不得什么疾病。若只因鹿血而其,便并无大碍。想是皇上一时兴起,多饮了几杯,其效才会猛了些。若贸然用药缓解,反倒容易伤了龙体。”御医道顿了顿,声音放低了几分,“最好的法子,应是及时排遣才是……”说到此,却不继续,只拿眼色示意李德全。
李德全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只知皇上这等私事,虽着实不是御医能够随便论及的,但此刻看来应绝对是最救急的办法,否则当真会憋坏了龙体。
可是,皇上此番出来围猎,别谈嫔妃,便是一个女人也未曾带在身边,这可如何是好?
他心下焦急不已,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让那御医下去了。自己站在帐门外来来回回地踱了半天步子,才撩开帐门,轻手轻脚地回到营帐中。
帐内,玄烨已经伏倒在桌上,五指紧紧地抓着御案边沿,似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李德全见状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得快步走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唤了声“皇上”,然而玄烨却依旧不予搭理。李德全无奈之下,正待起身离开,忽地感到腕上一热,却是被皇上伸手紧紧抓住。
玄烨的五指间烫得惊人,李德全一惊,几乎本能地要收回手去。但定了定神,只得低头凑近,小声问道:“皇上,可有何吩咐?”
玄烨半晌没有回应,李德全瞥了一眼桌上空空的茶碗,只得道:“不如,奴才再去上些茶水来?”
依旧没有回应。李德全这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留言不是走也不是的,正不知该如何才好。而正在此时,耳边却隐约听见玄烨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只是他的脸埋在臂膀之中,声音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
李德全只得赶紧俯下-身子,把耳朵凑近了些。如此,才总算勉强听清了皇上口里的话,整个人不由得惊了一惊。
皇上口中模模糊糊唤着的,分明是,容若……?
即便听不清后面的话,只有这两个字便也足够知会其意了。李德全站起身,想了想可能的后果,不由得有些犹豫。自知此事兹事体大,若稍有不慎,自己的脑袋可也许就保不住了。
不由得再度俯身听了几回,确定皇上口中唤着的是这个名字无疑。而定睛见他此刻一副隐忍煎熬的模样,李德全心头也有些不忍。一念之下,干脆抛却了所有的犹豫顾虑,豁出去了。便轻轻道了声“嗻”,随即很快转身出了营帐。
心道,自己终究只能以皇上为最大。此番,只得委屈纳兰公子了。
容若不解,为何玄烨会在临睡前突然换自己觐见。问了前来传自己的李公公,后者只笑道皇上的意思自己怎敢胡乱揣度,让他速速前去便是。
只得再度打理好衣衫,随着李德全疾步往皇上的营帐方向赶去,心下仍旧有奇怪,这步子为何这么急。
等到了帐门口时,李德全上气不接下气地轻喘着,吩咐容若稍厚片刻,自己先掀开帐门的一角,走了进去。
容若在门口等了片刻,便见李德全掀帐走了出来。盯着他看了看,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扬了扬声音,只道了句:“纳兰公子,快进去罢。”
容若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的神情,却也无暇过多留意。便伸手撩开帐门,弯下-身子走了进去。
然而下一刻,容若便立刻明白了,为何李德全方才的神色竟是那般古怪。
因为自己后脚刚踏进帐子,还没来得及看清帐内情形,身子就被一人用力一拉,随即大力地按在了帐边。
背脊重重地撞了上去,惹得整个帐子一阵轻微的摇晃。
李德全余光瞥见了这一幕,惊出一声冷汗,却赶紧伸手死死拉上了帐门。强作镇定踱开几步,低声吩咐门口的侍卫,今夜不得让任何人靠近这营帐,而且无论里面出多大的动静,也不得贸然进去。
走之前,还回头朝那方向看了看,却只能摇摇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容若从没有如此仔细地看过面前的人,即便那日围猎时的四目相对,也不曾看得如此清晰过。
然而此时,他从这人眼中看到的,却只有欲望。那双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其内熊熊燃烧着的,不加分毫掩饰和节制的欲焰,几乎要烧红整个轮廓分明的脸庞。
“皇上……”容若隐约觉得有几分异样,垂眼看了看死死扣住自己肩头的五指,定了定神,抬眼试探地问道。
然而对方却不作言语,只依旧死死地看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喷薄在面上,仿佛也带着灼热的温度。紧紧贴着自己的前胸不断地起伏,连带着身后的营帐一次比一次剧烈地晃动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这样的情形昭示着什么,已经不言自明。只是这样的玄烨,却是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的。
简直就好像……一头失却了所有自制力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