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原以为这种烤猪肉会很腻歪,哪知下嘴才知道,猪肉是山里放养的,肥膘都被练出来了。肥油被火烤出来后,留下的皮肉肉质紧实,很有弹性儿,这一口下去不但不油,还有些炸肉的柴感。特别是猪皮的调料味道重,里头的瘦肉又很淡,一浓一淡,相得益彰,好吃极了。
夏知秋感慨谢林安烤肉的技术好,直拍他马屁:“谢先生的手艺是真好,像你这样上得厅堂下得伙房的男子,那必然是全吉祥镇的女子都抢着嫁的梦中情郎。”
谢林安不吃她这一套孝敬话儿,慢条斯理地道:“不必,太多人想嫁我,我嫌烦。”
“哈……哈哈,这样啊。”夏知秋没想到溜须拍马还是这么难的一件事,顿时有点愁苦。
见她一脸惆怅,谢林安动了动恻隐之心,道:“不过你拍马屁的功力还是不错的,听着还算妥帖。”
“多谢先生赞誉。”这下轮到夏知秋无语了,拍马屁最高境界是夸而不显知而不露,像谢林安这样直白指出来,不就是早听出她在刻意拍马屁吗?那就说她技术不到家的。
夏知秋想了想,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功力来。不过是一刻钟,她便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不是她不会拍马屁,而是她没拍对马屁股。
平日里谢林安隐隐流露出对男子的迷恋,那他当然是不想被女子倾慕啊!
夏知秋想明白了,立即抖擞起精神,道:“啊我懂了,谢先生,方才是我说话不妥当,我向你致歉。”
谢林安正烤着娇嫩欲滴的牛肉呢,闻言,挑了挑眉,等她后文。
夏知秋清了清嗓子,微笑:“谢先生这般能干,必定会赢得吉祥镇全城男子芳心,有朝一日,谢先生定然会名扬吉祥镇,到那时,登门提亲的青年才俊不知凡几!我很期待那个时刻。”
说完,她还朝谢林安眨了眨眼。
谢林安呆了半晌,憋出一句:“夏知秋,你能动手就千万别动嘴!今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任何一句话!”
“……啊?”夏知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夸他吸引女人不行,夸他吸引男人也不行,难道他想吸引的……不是人?!
夏知秋呼吸一窒,捂住了嘴,惊恐地望着谢林安:“谢先生,你口味真的很重。你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难道你……”
“没有难道!好好吃肉,别说话!”谢林安想也知道她说的没什么好话,于是他稀得问夏知秋在想什么,只想她闭嘴。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夏知秋能脑抽到什么程度。
只有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们才会想着背井离乡,逃亡到别处。
一旦年代平和,毫无纷争战乱,大家都会老老实实待在家乡,和亲朋好友世代居住在一块儿。像青城这样的老城,家族几代繁荣起落都在这地儿,一出点什么事情,所有人都耳熟能详。
夏知秋和谢林安早起出门查案子,他们挨家挨户去问“鸾记”的事儿,有人给他们指了路:“‘鸾记’影班子早就关门了,大概二十年前吧。我年少的时候还跟着祖母去看过皮影戏,那时‘鸾记’在青城十分出名,哪家摆宴席都会请影班子上门排演一出凑个趣儿。”
夏知秋明白,皮影戏就和梨园的角儿一样,都是消遣的好玩意儿。
即使“鸾记”影班子已经关门了,夏知秋还是打算去看上一看。他们找到了那栋荒废已久的店面,隔壁卖烧鸡的婆子见他们四处张望,出门问:“两位公子是在找什么呢?”
谢林安见人来问话,当即点了一只烧鸡:“来一份麻油蜂蜜烧鸡,再加上两碗羊杂清汤。”
“嗳,好嘞!”婆子没想到只是顺口问句话,也能招揽来生意,顿时喜不自胜。
她手脚麻利地从馕坑里拎出烧鸡,操刀连劈带砍,分成大小不一的肉块。她把鸡肉装盘,撒上芝麻以及混合了蜂蜜的酱汁儿,最后淋上一勺滚烫的麻油,就这般端到了谢林安与夏知秋跟前。
谢林安寻常不吃其他人做的饭菜,此时给了面子也咬了两口肉。乡野小城也有这样厨艺精湛的手艺人,倒着实给了他一番惊喜。
谢林安点了点头,赞许两声:“大娘的手艺不错。”
婆子得了这样清贵的公子赞叹,脸上都笑开了花,道:“别的不说,我在青城开了快四十年的店,这烧鸡的手艺还是到家了的。来我店里吃的都是常客,照他们的话说啊,这烧鸡可是陪了他们大半辈子,割舍不了的。”
夏知秋听她说都做了四十年的烧鸡了,便道:“大娘,你既然在这里开了快四十年,应该也知道隔壁家之前是‘鸾记’影班子的店面吧?”
婆子想起了陈年往事,点了点头:“赵老板啊,知道。她跟着她那个养女去荆州的琅琊王家享福咯!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命好,捡来的闺女儿居然是祖上出过权贵的王家嫡出小姐,如今跟着过去,吃香的喝辣的,再舒服不过了。”
“赵老板长什么样?”夏知秋问。
“长什么样倒是记不清了,就记得是个美人儿,哦,对了,她左耳耳珠子有伤,戴不了耳环,平日里就只戴单只耳坠子。不过她命不好,怪可怜的,年级轻轻,丈夫就和情人跑了,留下个才足月的孩子。那时,我还给孩子打了一只铜镯子压岁,哪知孩子福薄,还没一岁就早夭了。”
“铜镯子?”夏知秋突然想起翻动赵稳婆包袱时,似乎有见过一只铜镯子。她忙将那镯子拿出来,递到婆子面前,问:“是这个吗?”
婆子接过镯子细细端详,笃定地道:“是这个!当时我是在翡翠坊打的镯子,你看,内侧有一个年号,还有翡翠坊的祥云印记。”
夏知秋猜出来,赵稳婆没丢这个镯子,或许是因为看着这些小物,还能想起自己早夭的亲生孩子,留个纪念罢了。
婆子说完那句话,眉头顿时蹙了起来:“不过,你们怎么会有赵老板的东西?”
夏知秋下意识望向谢林安,显然是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谢林安落落大方地道:“实不相瞒,我们找赵老板有些事,这些东西,是她留在家里的。她惹上了一桩官司,旁的不能泄露太多,劳烦大娘行个方便,将赵老板的事情尽数告知我们。”
婆子听他这样讲,又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了。她喃喃了几句:“我都快二十年没见她了,问我也没用啊。”
夏知秋听婆子的描述,基本也能猜到。“鸾记”影班子的赵老板,应该就是不知去向的赵稳婆了。她们的面部特征都对得上,甚至她还给婆子看了包袱里其他的东西,婆子和赵稳婆是老交情,别说是首饰,就连字迹都能认得出来。
婆子不会写字,平日里写家书什么的,都是找赵老板代笔,她还拿出了从前的信件给夏知秋看,两相对比,基本能确定是同一人的字迹。
也就是说,赵老板应该就是赵稳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