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们全听夫人差遣。”闻言,跪着的奴仆们纷纷垂首磕头,肝胆俱寒。
先夫人的灵位前,哭喊声、哀嚎声响成了一片。焦姨娘见这副光景,心里暗笑。虽说李心蝶手段凌厉,能很好唬住下人。奈何她还是年纪轻,且操之过急。
她没有根基,府中还有两个长大成人的嫡子。若是想杀鸡儆猴震慑下人,也得看这些大了的继子们服不服管教。
这一事,立马被焦姨娘安排的奴才传到了梁二爷的耳中。
梁二爷听到这事,酒都醒了一半。
这新夫人入府,原本与他毫无瓜葛。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为了立威,拿他母亲当棋子!
他是没有父亲与兄长疼爱,可他印象里知道,若是母亲还在世,她一定会爱着他的。
梁二爷就这么一个亲人,他看谁敢折辱他的母亲!
梁二爷冷冷地哼了一声,决定给这个新夫人一点教训。让她知道,她若是老实本分还好,若是想抹除他母亲的存在,梁二爷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自此,由焦姨娘牵线搭桥的恩怨,初次展露雏形。
隔天,趁着梁老爷外出几日谈生意,梁二爷霸占了后宅小伙房,调动后院的奴仆用一口大锅炖煮他的特色菜,什么瓷瓮佛跳墙。
两人合臂才能抱住的大缸,要将里头的东西炖熟,还要吊高汤,得花上多少时间呢?
厨娘苦不堪言,眼见着给各家主子摆早膳的时间到了,伙房还没腾出空来,叫苦不迭。
新夫人那头也快要醒来了,大冬天的,若是洗漱的热水还没端上,估计她要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李心蝶一睡醒便见服侍她洗漱丫鬟支支吾吾,呆立半晌也没能端痰盂与热水进屋。她立时挑起了眉头,沉声问:“怎么一回事?!”
丫鬟扑通一声跪下了,她见过李心蝶雷霆手段,此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战战兢兢,道:“夫……夫人,是伙房的人说,现下腾不出手来煮水。”
偌大的一个梁家,连给主子煮洗漱水的时间都能安排不出来,要他们何用?!
李心蝶心知自己被怠慢了,正要发怒,可转念一想:如今她是府中正儿八经的新夫人,哪家主子能越过她去?怎么可能耽搁她的事?这其中有蹊跷。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李心蝶院子里的陪嫁丫鬟也不是个蠢的,当即取来了蜂窝煤与小炉子,在院中生火烧好了热水。
还没一炷香,便有其他丫鬟鱼贯涌入,端着那铜盆,朝李心蝶走来:“夫人,水烧好了,奴婢给您擦擦脸吧?”
李心蝶点了点头,在心腹丫鬟的侍奉之下,洗漱干净,还十分沉得住气,有闲情逸致挑衣裳。
她问起伙房的事:“伙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心腹丫鬟将外人遣散,附耳悄声道:“夫人,是二少爷霸占了伙房,在那炖两人合臂才能抱住的瓷缸佛跳墙呢!”
闻言,李心蝶挑眉,想起梁家确实有两个嫡出的继子,一个在外帮衬梁老爷掌管家业,另一个十六岁,比她稍小一些,成日里在外厮混胡闹,花天酒地,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前些日子,给她请安的也就是焦姨娘所出的庶出三子,这两个继子连问候都没问候她一下,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也是,李心蝶是年幼的新夫人,在府中毫无根基。这些人又怎会敬她,怕她呢?
如今在梁二爷的挑唆之下,李心蝶在奴仆里头失了面子,前些日子的威风可就白立了。
她觉着头疼,不知该用软的手段,还是硬的。
心腹丫鬟像是瞧出来李心蝶的所思所想,她提议道:“夫人,二少爷再怎样混账,可都是嫡出的。您要小心为上,若是您刚入府,先是在前头夫人那处立威,又是打压嫡出继子的,恐怕对您的贤良名声有碍。”
李心蝶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省得,你放心吧。老爷喜欢乖巧懂事的,我必不会做出嚣张跋扈的模样,欲除之,还需从长计议。”
“正是这个道理。”心腹丫鬟见李心蝶听进去了,此时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她是李心蝶落魄时候就跟在身侧的丫鬟,打小一起长大,最是忠心不二。
她乖巧,李心蝶也愿意用她。提携这个心腹丫鬟,恰好能给其他跟着李心蝶的人做一个表率,大家也会对她忠心耿耿,这般一来,她身边的人就更加用心做事,只求能混上心腹丫鬟那样的待遇,成为主子倚重的奴才。
当然,除了这些人,也有起二心的丫鬟。有个叫二丫的三等丫鬟,怎样献殷勤都得不到主子关注,如今能跟李心蝶来梁家,还是她花了十两银子,让大丫鬟特地给她安插一个抬箱笼的差事,将她硬生生带来的。
二丫原本想着服侍李心蝶,总有出头之日。后来她渐渐明白了,即使她再怎样努力,李心蝶也不过是在她们面前吊着一根胡萝卜,鞭挞她们朝前走,实际上不会给任何好处。也是,有对比才能突显出占利,没有她们这些悲惨丫鬟作衬托,又如何能显现出心腹丫鬟得来的好处呢?
二丫不甘心啊,她起了歪念头。这一刻,恰好被焦姨娘发现了。
焦姨娘用过两年要给梁三爷送两个通房丫鬟的事儿诱惑二丫,让二丫知道,若是和梁家的主子同房了,日后抬成姨娘指日可待。谁想过奴婢的生活,谁不想成为主子?
这样一想,二丫的心思可就活泛开了。
她得了焦姨娘的夸赞,想着讨好了梁三爷的生母,日后可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于是殷勤地为她通风报信,俨然和焦姨娘成了同一根绳上的蚱蜢。
当然,她是没想过,赠通房丫鬟这种事,只有当家主母李心蝶有这般能耐。焦姨娘算个老几,能越过梁家夫人,给梁家主子指派同房的人?
二丫蠢,被焦姨娘卖了,还帮着她数钱呢!
她是不知道这些,一次次在李心蝶那处打听来事情,回头又告诉了焦姨娘。
话头绕回李心蝶这边,她打算讨好梁二爷这个继子,两人今后一个宅院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于是特地纡尊降贵跑了一趟伙房,恰巧撞上正在指挥厨娘生火的梁二爷。
厨娘以为李心蝶是来兴师问罪了,当即便跪在了地上,抖若筛糠。
哪知,李心蝶只是微微一笑,问:“这么大个儿个瓮,是在煮什么呢?”
梁二爷见李心蝶声势浩大地赶来,嗤笑一声,并不搭理她。
见人不理会,李心蝶命一侧的丫鬟送上糕点,递给梁二爷:“这位是二少爷吧?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玲珑切糕,特特送来给你尝一尝。是用花生、核桃、葡萄干这些瓜果制成的糖糕,平时拿来打发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还没等丫鬟把攒盒递到梁二爷面前,就被他伸手打翻了。精巧漂亮的糕点四散一地,看得一侧的奴仆们心疼不已。
梁二爷冷哼一声,道:“别和我假惺惺的!谁不知道你怀着什么样的小心思呢?敢在我娘面前作威作福,现在在我面前还用这种小把戏讨好。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好哄骗?在我头上拉屎,我还得被你一颗甜枣给哄去了?我告诉你,我爹就是觉得你好看、年轻、这才娶了你,就你这身份,给爷提鞋都不配,少在府中摆着正房太太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