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李卫吓得肩膀一抖,连忙拽着绸缎帕子退了三步,一脸信誓旦旦道:“小的再也不敢了!”
众人都乐了,又带着李卫回去。
这些年顾怀袖其实真把他当干儿子来养的,算他半个娘,所以李卫对她亲近。
青黛也习惯了逢年过节就赛点东西给这小子,到底还算是嘴甜。
唯独小石方,一直保持着对李卫的距离,每次李卫不知天高地厚地喊顾怀袖干娘了,他就要冷笑一声,提刀剁菜。
李卫也知道石方师傅不喜欢自己,干脆不去招惹他,顶多隔几天摸个鸡腿,过半月端个大汤……
这几年小石方的手艺也长进许多,顾怀袖越是往外面走,越是觉得家里好。
这一回,还是没带小石方出来,她想着,若是这一次没差错,距离回京的日子也近了。
带了李卫去的次日,顾怀袖便跟着张廷玉一起又去了葵夏园。
这一日的葵夏园,宾客盈门,处处欢声笑语,虽是淫雨霏霏,可园子里撑伞的丫鬟们来来去去,看着倒是别与一番趣态。
张廷玉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与顾怀袖站在同一面伞下,二人紧贴着,时不时说笑一句,郎才女貌又情投意合,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味儿透出来。
转过拐角的时候,沈恙便瞧见他们了,原是想立刻走上去的,不过看着那边人的背影又
少见地停下了脚步。
“钟恒啊,你说我怎么就喜欢这一口呢?”
他身板的青年咳嗽了一声,笑道:“指不定沈爷您也喜欢被戴绿帽子。”
“啪。”
沈恙一扇子打到他头上,冷声道:“说什么呢!”
那青年也不介意,只是窃笑:“沈爷口味与众不同,我等凡人不及而已。”
这话倒是顺耳多了。
沈恙看着人家前面两个人打伞,自己就一个,显得空空荡荡地,有些后悔:“早知便是小妾也该带一个,不……带两个来……”
说着,他下了台阶,却直接将手中的伞往池塘里扔,淋着雨穿过了假山石亭,这才进了专门招待来客的三江楼。
张廷玉已经落座,女客们在后面的四海楼,中间隔着一个颇为宽大的私户,约莫相距有十几丈,两楼相对坐落在石湖两边,只能隐隐约约瞧见影子。
四海楼牵头挂着稀疏的珠帘就外头男客们的视线遮挡,里头倒是热闹非凡。
刘氏跟廖大公子都在这里,女客们有的是有子息的,有的是没有的,这会儿都上来凑热闹。
顾怀袖这时候只在一边看着,待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坐过去:“瞧着招呼来招呼去,也是挺累。”
刘氏年纪大了,眼角都有了皱纹,而今看着却是一副慈母模样:“等你有了孩子,便知道再累也是高兴的。”
顾怀袖莞尔:“看您是甘之如饴了,我倒是盼着有那一天,不过天公不作美罢了。”
刘
氏跟她也算是熟识,廖逢源跟张廷玉要好,两家女眷便该时时走动着,只是张家一直在桐城,相隔太远,根本没办法联系。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聚聚,刘氏自然不敢怠慢顾怀袖。
她拍着顾怀袖的手,笑得带了几分过来人的暧昧:“我这边有几个补身子的方子,你回头来我屋里拿。上回就想给你,可你们走得急,这回多待一些时辰,我叫人取给你。”
这种事还能有什么方子吗?
顾怀袖调养身子的东西也吃了不少,不过她还年轻,虽没孩子也没怎么多想,只是张府那边时不时有些什么闲言碎语地传,即便不在意,听了也烦。
“那可多谢夫人好意,我便却之不恭。”
正说着话,前面忽然热闹了起来,原来竟然是有一条大船下了水,竟然在湖面上开了个戏台子,请了江宁有名的寒昭班来唱戏。
掌事丫鬟捧了戏折子上来,请诸位奶奶点戏,轮到顾怀袖,她瞧着都不是什么新奇细目,偶见了一出《青梅煮酒论英雄》,本想要点,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大合适,想着今日应景,点无可点,随手指了一出《梧桐叶》。
本子递了出去,顾怀袖也就继续看着了。
对面三江楼的爷们也点着戏。
头一个递到沈恙的手里,他翻着戏折子,笑说道:“廖老板,你这生的可是个大胖小子,我若是点个打打杀杀的戏,可也不会吓到他?”
廖逢源大笑:“沈
爷您尽管点,我家小子胆子大着呢!”
沈恙笑眯眯地点了一出《武松打虎》,接着又点了一出《火烧赤壁》,才把本子递下去。
有人爱听戏,有人不爱,点着点着,很快到了张廷玉手里,他随手一翻,便点了《青梅煮酒论英雄》,也不看别的,便将本子递走了。
沈恙就坐在张廷玉不远处,听见这一出戏名,便是眉头一皱。
曹操刘备煮酒论英雄,彼时刘备还是无名小卒,却不知张廷玉干什么点这戏?瞧着他也不像是刘备。
沈恙甩开了扇子,翘着脚开始听戏。
他心神也没在戏上,只在对面某个看不见的美人身上。
下头开始唱戏,顾怀袖点的一出《梧桐叶》竟然排在了前面,讲的是西蜀人任继图同妻子李云英分离,好几年之中杳无音信,后来李云英思君心切,将诗题在梧桐叶上,被任继图捡得,最终团圆的一个故事。
到底还是这一出戏平时听的人少,甫一出来,便吸引了众人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