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啊,这事儿也的确过了点,”允禩主管的工部跟年羹尧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这会儿却也呵呵地笑起来,朝隆科多道:“舅舅也别紧着置气,不如把这事儿和皇上好好回了,看皇上”
“舅舅,”允祥眉梢微挑,看似不经意地打断了允禩的话,接口道:“这事儿交给我,明儿我一准给你个说法。”
隆科多知道他户部也有不少司官堂官被参,原本就是指望着把事儿都捅到他这里让他去出头,这一来自然是心满意足,寒暄几句就连声告退了。
而允祥这头,虽说是把这差事接了过来,心里却还有些迟疑,不知该怎么和雍正提这事,因此进了养心殿还不自知地蹙着眉。
“殿下,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万岁爷还和张中堂说话呢”苏培盛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去:“您先候着,奴才这就进去给您通禀”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会儿,”允祥下意识拦下了,才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会儿进去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开头。
苏培盛不敢多言,只伺候了茶水便退出来,允祥枯坐了一会儿,听得里头一阵响动,便见张廷玉从里面出来,因着手上捧着上谕,见了他也不便行礼,只一侧身让了让。
允祥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便听得雍正在里面问道:“可是怡王在外头?”
吵架~
年羹尧在京城的种种作为雍正自然也听到了风声,这会儿见允祥进来时一脸为难,反倒是笑了起来:“你别绷着个脸啊,一会儿把闺女都吓坏了。”
“和惠?那丫头又怎么了?”
“瞧你的样子,难道就非得觉得丫头闹了事?怎么就不能往好里想想呢,”雍正好笑地摇头:“她没怎么,这一趟回来一直挺安静的,今天去皇后那儿瞧见她,刚好你过来,就接她来一道热闹下。”
他话音方落,和惠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苏培盛笑盈盈地替她引路,允祥还未及说话,就见她凑到了雍正身边。
“汗阿玛,皇额涅说您叫我来”
雍正欢喜地给她脱了外面的小披风,一边抱她坐到塌上,面上自然而然柔和起来:“听说你这几天读了不少书,还跟着嬷嬷学了针线功夫?”
和惠一路上被允祥训得狠,还显得有些畏惧,见他也在一旁坐着,立刻乖乖坐好了答话,一板一眼地点头:“回汗阿玛,是。”
“不错,不过这会儿只有咱们三个,不用那么一本正经的,”雍正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把女儿抱到身边,抬眼朝允祥瞪了瞪:“咱不跟你阿玛学,学成他那绷着脸的样子就不漂亮了。”
允祥本也心疼女儿被惊马的事吓得不轻,有心说些轻松的话。但瞧小丫头听了雍正这话眼里直冒光,他这儿再软下姿态来,恐怕她真是要好了伤疤忘了痛,以后还接着没法没天。只得咳一声正色道:“多大的人了,还腻在你汗阿玛身上,快下来坐好。”
“哎,没事,她才多大点啊,我还不至于抱不动吧,”雍正伸手在女儿颊上捏了下,随意道:“难得咱们一块儿吃顿饭,你别扫兴嘛。”
“不行,四哥你不能这么惯着她,再这么下去,往后更没个规矩样子了,”允祥心里本就堵着事儿,再看雍正竟丝毫不以为意地剥着橘子递给女儿,口气不由更冲:“和惠,下来。”
和惠虽才十岁出头,却是极聪明的,又从小长在王府皇宫,见允祥面色沉沉地十分不好看,也知道父亲这会儿心情极不好,一骨碌从雍正身上爬下来,在一边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雍正手上还捏着半只橘子,见状不由皱了皱眉,慢慢剥好了正要递给和惠,又听得允祥道:“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四哥应当让人好好教着她些,免得将来真的仗着您的宠爱骄横跋扈的,闯了祸出了事才后”
“够了!”
桌上的茶盏果子都随着雍正拍桌的动作震了震,允祥蹙眉,正要张口,却见雍正脸色早就沉了下来,这会儿更是转过了脸不愿看他:“你不要在这里指桑骂槐,不就是为着年羹尧的事不痛快么,犯不着在这儿摆脸子给我们瞧!”
允祥一时恍惚,没闹清楚这儿说着女儿的话,怎么忽然就扯上了年羹尧,见雍正怒气冲冲,也不知该如何跟他分辨,不知不觉更是蹙紧了眉。
雍正却像是说上了劲,伸手便把几个折子丢到他身上:“这会儿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一套一套的么?和惠能闯什么祸?啊?你兜这么大一圈子不就是想说我纵坏了年羹尧么?何必把和惠拿出来说事,你要怎么着直接冲着我来就是了!”
“皇上这是何意?”允祥想过来,明白雍正的意思,张口要分辨,却又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想起年羹尧的嚣张跋扈,更是一肚子的气,梗了一下没说出话来,忿忿道:“若是皇上这样想,臣还有何话说!一切全凭皇上定夺就是了!”
“你”
“他年亮工是皇上的恩人,为皇上擎天保驾,臣说白了不过是皇上的传话筒,改明儿就去跟人说,皇上保定了年大将军,那些受委屈受气的也甭埋怨,那都是自己命不好,活该撞上年大将军的架。”
雍正被他这番颠倒是非的话气得直攥手心,见他说完了就要磕头跪安,更是耐不住,拔高了声音直喊苏培盛。
苏培盛原是在外殿候着,心想这“一家三口”吃饭,他估计是用不着进去伺候的,这会儿听得皇帝急赤白脸地喊人,心里就是一惊,刚打帘进去,便撞上允祥咬着牙退出来,心下更是战战兢兢,刚低头问了声“殿下金安”,再抬头允祥早已拂袖离去。
“主子,小心”
雍正方才一直站着,这会儿竟莫名地一阵晕眩,撑着一边桌子到塌上坐了,才见和惠还惊怔莫名地站在一边角落。心知自己和允祥方才那一通争执把她吓到了,见她面上又是惊又是怕,不由心疼,伸手招呼:“和惠,过来”
“汗阿玛”和惠咬着唇看他,见他面上不像刚才那样难看,立刻扑了过去,张了手抱住他的肩:“汗阿玛你不要生气”
“阿玛没有生气,不关和惠,这是我和你阿玛的事儿,”雍正见她掉眼泪,心里更是一下子软下来,手忙脚乱地抱住她,又要伸手给她擦泪,慌道:“乖,别哭了,阿玛真的没有生你的气咱们和惠最好了”
“那也不要生阿玛的气”和惠伏在他肩上,两手往他背上摸索着轻拍,竟似在安慰:“我以后不闯祸了,阿玛就不会再发火阿玛他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的”
雍正心口一暖,捉了她的手握住,见她眼睛哭得红红的,不由又是怜爱又是无奈,只得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好也不生他的气天儿晚了,咱们吃饭吧苏培盛,传膳。”
眼见主子一场大怒被小公主轻易安抚下来,苏培盛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恭恭敬敬传了膳在一边伺候,和惠小孩子心性,见雍正面上有了笑,也就很快放下心来,不一会儿便笑闹着吃饱了被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