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原来是行李早就打好了!”赵子裪却是讽刺道。
众人散去之后,秦湛便陪着李清照,让虎哥留下来一起商谈要补贴他多少安置费的问题。
事实上,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谈论任何与安置费相关的话题。
“湛哥的稳重、虎哥的忠心,徐之和我说过,是根本都不必有任何怀疑的事情。所以这次我想是二位有意想要留我下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于我?”李清照开门见山,直接开口问到关键之处。
“十八婶慧眼如炬,秦湛哪敢隐瞒!自当坦白以告。”秦湛先开了口,“十八叔此次入京之事,秦湛有罪!自从开封府关押出来之后,我反复思虑分析过,这京城的情报网肯定是出了大问题,而且必定与十八叔的失踪极有关联。只是秦湛亦是被谋算之人,若是还像从前一样,必然始终会被谋算此事之人所防范,不如先行藏拙,退出他们关注的视野,或许能够有更好的机会寻出真相!”
虎哥此时也是正色而道:“属下视先生为再生父母,不查出背后真相,誓不为人。这次也是受湛爷指点,又去寻过几位师父,他们因为都是倭人,既不受重用,也不太被防备,却是给了我不少线索,只是他们自己同样不便于继续追查。因此属下便想与湛爷打个配合,过几天就去京城的一家镖局权作镖师,就是为了方便在这京城内外随意走动!”
李清照却是起身向他们二人盈盈一拜,慌得两人连忙起身再回礼,李清照却是非常大气地说道:“莫推辞,徐之的事,能有二位不惜声名受损如此相助,清娘这是代徐之相拜谢,你们自是当得起的!”
“实不相瞒,此事背景极其复杂,而且关联牵涉很大。非我夸大其言,就说刚才在家里聚会之人中,恐怕除了我等三人之外,再无可信任之人!”秦湛郑重其事地说道。
当晚,外人所知的这次商谈结果是:
秦湛骂骂咧咧地差点儿要拍坏了桌子,虎哥气呼呼地扛着一小包行李与一大包银钱出了秦宅大门,还不解气地冲着门口吐了好几口唾沫。
据说是虎哥最后狮子大开口,秦湛咬牙出了血还不能令对方满意,然后便是吵得不欢而散,就连李清照也是对此无可奈何。
听闻此事的众人,在不甚唏嘘之时,心里却是更有了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共同感觉:没有了秦刚,大家之间便开始慢慢地疏远了。
赵子裪在帮了四海商行的事情后,也得到了不少的回报,拿下了四海的近三成的合作业务,开始专心致致地开拓与巩固自家在京城周边的市场。
李禠在大名府那里的生意规模一点都不小于赵子裪,这次还承接了有的合作商行退出后的一些业务,回去之后,必是需要好好地消化一番。
最忙碌的还得是胡衍与谈建,秦湛交出来的京城事务有明暗两条线:
明的是四海商行的事情,这些都算是越直成熟定型的事情,而且秦湛手底下毕竟还有几位经验丰富的掌柜,留在这里继续打理,总体的协调安排工作,也就由谈建一手接下来了。
暗的便就是京城的情报网的管理,这一块,谈建虽然知道,但他却是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管理、如何展?于是他便建议这块还是由最初来做过这事的胡衍接起来。
胡衍却以自己现在身负官职,不便管理,便推荐了钱贵,他不仅是当初秦刚初入京城熟识的钱老六的小儿子,更是之后经历过了在倭国九州岛的历练,也得到了谈建的认可。
朝廷这边,赵佶上位之后,自然要和蔡京一起,对支持过他的官员给予足够的回报。
两浙是蔡京这次逆风翻盘的风水宝地,他也在杭州的时候,就深深感受到秦刚在东南海事院里的影响深厚。若不是他有心将胡衍拉拢了过来,这海事院就是一块水泼不进的独立衙门,对于他一直想要在海贸赋税上给予赵佶足够政绩的想法,一直是难以搬开的拦路石。
再加上要与他现在正积极筹划成立的苏州应奉局的职能冲突重叠,于是他便建议,索性将东南海事院拆散成三块:
负责海贸的市舶司独立出来,还是胡衍直接管着;东南水师暂时也不动赵驷的官职,只是管辖权就地划给荆湖江浙四路的禁军;还有海事院的其余部门就相应并到两浙路及下面各州的衙门,反正这种拆拆分分的事情一弄,官职位置只会多不会少,正好方便他将那时在杭州时对自己阿谀奉承、大拍马屁的一些官员顺势一一提拔。
至于这一任的巡阅使侯蒙,也就调回朝廷御史院待用。
对于东南海事院的分拆,赵佶与蔡京给了胡衍足够的交换利益:
蔡京为相之后,立即高举变法派大旗,仿效王安石变法之初设立三司条例司的故事与经验,在尚书省新设讲议司,由他自任为提举,并任用了胡衍、吴居厚、王汉之等人为详定官与参祥官,以讲议为名,针对朝堂诸事随时制订决策、并迅实现影响。
原先给胡衍定的是低一级的参祥官,然而赵佶提出,胡衍能力不错,而且功劳也在那,蔡京不得不把他提为详定官,同时直接任命为掌管商旅一事的主官,包括继续兼任着市舶司。
讲议司听着名字挺普通,实质却是极为关键的核心部门,简单来说,就是觉得朝廷哪一块的工作不如意,便就制订一个新的规定来改变它,而关于这个新规定的制订、解释、甚至是初期的实施,便就是由讲议司来推进,而详定官就是推动的主手。
说白了,这是一个原始的立法机构,直接掌握朝政的核心命脉,看着哪里的事情需要动一动、改一改的话,直接就推出一项新法规,然后还有这项法规的解释权。
所以,胡衍能够得此官职,便就已经几乎是宰相蔡京之下专负商贸一线的最高官员。这个一步登天,哪是什么过去的他的升职度所能比拟的?
蔡京私下对他的交待就是:扶持了这么一个好玩乐的皇帝上去,没有大量、充足的财力支撑哪里行?胡衍要想坐稳这个位置,一定要搞好商贸,要给皇帝好好地、大量地挣钱才是关键。同时,这也是在考验胡衍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的能力。
最后,蔡京还把眼光投向了秦刚最后留下的一个有影响力的地方:河北的浮阳水师。由于海事院分拆,这里也重新划归高阳关路禁军。
浮阳水师不仅仅管自己的浮阳港,还实际管辖着滨州港,那可是整个北方海贸交易的中心港口,通过胡衍之口,蔡京还知道那里同时也是北方对高丽、倭国交易的中心之地。
新任的高阳关路安抚使兼知沧州,却是一位老熟人,当年在处州弃城而逃的张康国,靠着他献给蔡京的一大半家产,终究得到了偏袒,以城未破为由,只罚了三年磨勘,换了一地任职。之后他便死心塌地地追随其身后。
这次张康国得了这个差使,立即心领神会,一到任便去收了滨州港的管理权,又向浮阳港派去了自己的心腹进行监管。除了宣称要严查军中走私之事外,而直接在滨州港提升了一倍的商税,这里的商人虽然心存不满,但是一方面北方也就只有这一处海港可用,原有的生意不能不做,海税虽然把绝大多数的利润都收了去,但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而张康国确实是一搞钱好手,之前待的几个地方太穷,没能挥出他的能力。
沧州这里,由于秦刚在任时打好了底子,再加上两个海港以及北面贸易的带动,沧州境内的商人乃至普通百姓的富足,竟然都在河北这里屈一指。
民富则膏脂易刮,张康国先是搞了一遍清查,然后便开始借由整军整备,推行新政,玩起了工程摊派、役差折算、赋税火耗等等手段,收获颇丰。就是沧州河道疏浚一项,名曰不扰民生产,改为每家每户出两人的差役钱,但是钱收上来之后,却只安排了两只小船在城池周边晃几天做个样子,实际巨额的差役钱尽数入了他的口袋。
除了这些不算,他的幕僚现浮阳水师以及新沧军这几年居然是足饷放,这显然不符合大宋朝的惯例啊,于是很不客气地直接扣了三个月的军饷,宣布今后开始,依照各处的惯例,都是延后三个月放,而且只半数。
新沧军率先炸了窝,他们比不上水师,之前都有海事院的供给,还有海港的补贴,本来就全靠军饷养家。由于他们中间有过亲友曾悄悄出海去倭国的九州岛应募,于是就派出代表来找顾大生,建议直接去投奔那里。
顾大生自然清楚九州岛那里的情况,自然不可能直接答应。只是海事院已经被分拆,他也不敢擅自作主,而是先行尽力控制局面,并给流求那里出急信,说明了眼下的情况,并希望能够得到明确的指示。
与此同时,胡衍却派了心腹钱贵,带着他的亲笔信来到了浮阳寨,声称他到了京城,刚知道河北这里的事情,他已经整合了原先在海事院的影响力,正在与蔡京谈判,并希望顾大生能够配合他,一起来为自己人争取更多的空间。
顾大生对胡衍的这些举动狐疑不止,不过在流求的回复没来之前,的确倒也可以用胡衍给的方法拖拖时间,于是还是答应了。
很快,浮阳水师宣布:由于中断军饷,水师官兵生活没有着落,于是他们立即派兵控制了刚撤出去没多久的滨州港,扣没港口所有的海税用来养家。而先行投奔他而来的新沧军也因获得部分补贴,决定沿港设立营寨聚拢而来,隐隐地有了自立对抗的迹象。
此消息传到京城,却是令蔡京等人大惊——偷鸡不成反蚀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