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云县庙会最盛大的活动是行像,所谓“行像”,就是把神佛塑像装上彩车在城中巡行,又称作“行城”、“巡城”。
今日行像的时辰是巳时一刻,佛像从城西的崇福寺出,包括住持在内的数十名僧侣诵经随行,展眼望去,只见宝盖浮云,香烟似雾,百姓夹道临观,摩肩接踵。
恪儿骑在战长林肩膀上,看着一尊尊金银雕莹的佛像从人潮里涌来,新奇道“那些是什么”
战长林道“弥勒菩萨,韦驮菩萨,观音菩萨”
恪儿更疑惑道“什么是菩萨”
战长林道“给人排忧解难的,就叫菩萨。”
恪儿点头,又看向佛像两侧随行的僧侣,个个都是光头,跟战长林一样。恪儿于是又指着问道“他们又是什么”
战长林道“和尚。”
恪儿道“什么叫和尚”
战长林道“剃了光头,断了情根,找菩萨排忧解难去的,就叫和尚。”
恪儿觉得自己懂了,看看彩车两侧的僧侣,对战长林道“你跟他们一样。”
又道“你有什么忧难吗”
战长林一愣。
大街肃穆,聒动的梵乐法音侈侈不休,战长林目光定格在佛像上,良久道“是有一些。”
恪儿便道“那菩萨替你解了没有”
战长林慢慢道“还没有。”
恪儿道“为何”
战长林道“菩萨解不了我的忧难。”
四周人潮拥挤,战长林扛着恪儿往后退了一步,转头时,对上居云岫藏在帷纱里的目光。
战长林神情微变。
居云岫移开眼,望向人潮外经过的仪仗。
棚车舆像,幡花蔽日,居云岫脸上平静无波,仿佛刚刚的那一眼,只是战长林的错觉。
巳时三刻,居云岫返回驿馆,换上华服前往周县令府中赴宴。战长林守在马车前,在她上车时道“晚上还有灯会,赏完灯大概戌时二刻,城门亥时关,关前我一定走。”
言外之意,是要留下来看灯。
居云岫不置可否,入车后,隔着窗对外道“恪儿要午睡,下午别去烦他。”
战长林便知这是默认的意思,爽朗一笑,手从车窗上拿开,目送她走了。
马车远后,战长林调头走向城东,一炷香后,来到了大门紧闭的德恒当铺。
今日庙会,大街两侧的商铺都门庭若市,拥有着三大间铺面的德恒当铺实在冷清得扎眼,战长林皱着眉在门前打量了片刻,压低斗笠走入巷中。
德恒当铺二楼有一侧临巷,槛窗没开,但左下角的窗纸上被戳了个孔,战长林转头向巷外看,趁无人注意,身形一纵,推开槛窗翻入屋中。
正在屋内焚烧信笺的方巾男子一震“你”
战长林淡定地关了窗,手一抬,向他亮出一块刻有苍龙的羊脂玉璧,方巾男子神色大变,扔掉手里烧到一半的信笺,恭谨地向战长林跪拜下去。
战长林道“乔瀛那单是谁接的”
方巾男子惶恐道“长乐郡主派了跟前的侍卫长来,属下不敢不给面子,就以三月期限为由,先把那位姑娘劝回衡州了。”
乔瀛这三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乔簌簌,自从知道这小丫头满世界寻他后,心就没一天踏实过,用这个由头把她劝回去的确是个聪明的做法,不然战事一起,这丫头不知道又折到哪个贼窝里去。
战长林赞许地看了方巾男子一眼,然后打量四周,道“准备何时撤退”
朝廷已下令各州县彻查太岁阁行踪,奉云县的这个分舵没能保住,再不走,等赵霁一来,此处被夷为平地不算,八成还会连累到其他分舵。
方巾男子道“今晚。”
战长林点头,道“查一下赵霁的行程,查到后,消息送到长安来。”
方巾男子一怔,自从迁都后,赵霁就一直蛰伏洛阳,寸步不离皇都,眼下要彻查他的行踪,难不成是他离开洛阳了
方巾男子眼底迸出精光,颔道“是”
庙会重在祈福,故而除白日的行像外,夜里的灯会也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