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薛寶添在公寓的電梯裡,活動著僵硬的頸椎。
已進五月,萬物蔥蘢,他穿著淺銀色的西服,像路旁不多見的冷杉,挺秀的總讓人想多看兩眼。
停梯的指示燈閃了幾下,薛寶添步下電梯,左轉,便是自己的公寓。
走廊不長,三兩步便到了,石紋交錯的乳白色理石地面上鋪陳著一道影子,薛寶添順著影子望過去,看到閻野站在自己公寓的門邊。
這是他以朋友的身份出現的第三次。
兩個月前,也是在這扇門前,這人將自己親了個半死,吻一路從唇角到耳邊,最後舛著粗氣低語:「聽薛爺的,咱倆之間,兩清了。」
那時的天氣還沒轉暖,閻野離開後,薛寶添裹緊大衣,靠在走廊的角落抽菸。
大爺的,他罵:「老子這命數誰他媽寫的,真夠草蛋的了。」
一個多月未見,閻野的膚色略深,看起來更加健朗英俊,薛寶添瞧了他一會兒,才勾起唇角:「回來了?」
站在門前的男人輕輕的嗯了一聲:「昨晚飛機落的地。」
薛寶添用指紋開了門鎖:「怎麼不好好休息一下?」
「給你帶了點菲律賓的特產,沒什麼特別的,我第一次去覺得鮮,就帶了一些回來。」
「有心了。」薛寶添推門進屋,笑盈盈的嘴賤,「我現在有種看孫子長大成人的欣慰。」
閻野一如既往的隨他胡鬧,跟著進門,將特產放在了門廳。
這處公寓是薛寶添添置的,就在他原來公寓的樓上。房屋的結構和整體家裝別無二致,閻野走進這間居,如同一腳踏入了與薛寶添同居的那段時光,曾經與現在,分不清、扯不斷,令人恍惚。
一聲黏人的貓叫將閻野拉回現實,腳下被毛球纏住,曾經瘦瘦癟癟的貓崽子,如今胖得瓷實,來回蹭著他的褲腳。
薛寶添脫了西裝,只著襯衫,見貓崽子纏著閻野,挑眉笑道:「虧得它還記得你。」
閻野在貼合腰線的襯衫上瞄了一眼,又很快移開了目光,隨著話題道:「我救的,自然忘不了。」
「進來坐,你上次送來的一季度財報我看了,有幾處是需要你特別注意的。」
「不過……」薛寶添倚著牆又道,「閻總見過哪個普通朋友見面,每次都往對方的領口裡看的?」
閻野有羞恥心,但不多,大大方方地認了,笑著說:「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薛寶添將喉下的扣子繫上了一顆,冷著臉問:「喝什麼?」
「啤酒吧。」
打開冰箱,薛寶添拿出兩罐啤酒,扔了一罐給閻野。
「這回出去順利嗎?」
「還好。」閻野拉開自己的啤酒,遞到薛寶添手中,又換來他的,「雖然有一些排樺勢力從中作梗,但華業的項目還是平穩落地了。」
薛寶添將手中的啤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沒喝。
他問:「林知奕也回來了?」
閻野埋頭喝酒,話音落得很輕:「我們同一班飛機回來的。」
薛寶添勾來桌上的煙盒,從盒底彈出一顆,向前一探,淺淺咬著菸蒂,看向閻野的眼眸漆黑,閃著八卦的光芒:「你們處上了?」
手指沿著易拉罐的瓶口環了一圈,閻野平靜無波地回覆:「還在接觸階段。」
「草,」薛寶添摘了煙笑著罵,「對我恨不得一刻不等就往床上拖,對心上人就捧在手心裡慢慢接觸、小心呵護,閻狗,你這差距大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閻野英俊硬朗的面容上,透出了溫和柔軟的味道:「薛爺我道過歉了,你要是心裡還不舒服,上次那些花樣再翻出來罵我一次。」
薛寶添望著窗外的夕陽,搖了一下頭:「罵過便算了,再罵就沒勁了。」
閻野從口袋裡翻出一張名片送到薛寶添面前,很少見的,他有些語遲:「這個醫生很知名,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去看看。」
薛寶添淡淡瞄了一眼,眸子一涼,嗤笑:「我他媽不追究你私下打探我隱私這事,你倒是自己往槍口上撞?」
閻野的笑容中絲毫沒有被揭穿的愧疚與羞赧,甚至有些光明磊落地意思:「你知道我找過那個女人了?抱歉,當時衝動了。」
「現在也他媽不著調,名片收起來。」
「有好轉嗎?」閻野問得真誠。
薛寶添瞧了他半晌兒,才別開目光:「還成,比以前強。」菸蒂在牙齒上滾了一圈,「等以後哥給你找個嫂子,讓你逢年過節可以多磕幾個頭,多拿點壓歲錢。」
灰白色的煙霧在口唇邊緩緩升騰,將本就淡漠的目光籠罩得影影綽綽。
「哥。」
閻野的聲音向來渾厚低沉,一聲「哥」叫得百轉千回,震得人心頭一緊。
「哥,以後你……正經談個戀愛吧,找個好姑娘。」
薛寶添翻起眼皮:「我找了你就叫嫂子?」
「……」低啞的聲線像砂石在心間磨過,「如果你喜歡,可以。」
夕陽從走廊的窗子斜照進來,一把餘暉落進薛寶添的眸中。手肘架著沙發靠背,他垂眸吐了一口長煙,笑著嘲諷:「你一直硬著和你嫂子的老公說話,你說她會不會有意見?」
直到此時,閻野才有點正正經經羞澀的意思,他拿開一直遮擋的手臂,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庫子,苦笑:「沒辦法,見到你就很難控制。」他伸出手摸了摸薛寶添蓬鬆的髮絲,「以後……我儘量少來見你,好戒斷……對你的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