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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頁(第1页)

「但是你們還沒到,那幾個人不僅對小姑娘們動手動腳,還暴力毆打,企圖把小姑娘們往他們的車上拖。我們怕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後果,才出手制止的。」

警察半信半疑地接過警官證,看完後對著邢司南肅然起敬:「邢隊好。」

「嗯。」邢司南收回警官證,低聲道,「先把幾個女孩子送醫院吧。」

三個女生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外傷,其中程度最輕的是戴眼鏡的女生。邢司南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不由分說強行拉著楚白去檢查了一下他手上的傷口,得到醫生回覆說恢復的很好才放下心來。

「要不是我反應快,你不知道哪個部位又得多一道口子。」走出診室,邢司南數落他,「我看你這輩子是要和燒烤小龍蝦啤酒無緣了。」

「醫生不是說我恢復的挺好麼。」楚白不以為意,「明天我想吃九宮格火鍋。」

「一天到晚就想著吃。」邢司南屈指敲了敲他的額頭。牆上時鐘的指針又走完一圈,夜深人靜,安靜的走廊上空無一人,唯有他們的腳步聲迴蕩在狹長的空間中。

他們路過急診室,楚白的腳步略微一頓,邢司南注意到了,輕聲問他:「要進去看看麼?」

楚白將目光投向百葉窗冒著光的縫隙,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算了,都快一點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邢司南攬著他的肩膀往前走,低沉的聲音隨即在他耳邊響起,「剛才我過去看了一眼,萬幸那幾個女孩身上的傷不算很重……但心理上的創傷,很可能會伴隨她們一生。」

「這是什麼無妄之災啊。」楚白嘆了口氣,「她們穿著正常的衣服,在一個正常的時間點,做了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卻遭到了『非正常』的對待。」

「不。」邢司南道,「無論她們穿著什麼,在什麼樣的時間點,在做什麼,都不應該成為她們遭到』非正常』對待的理由。」

「你說得對。」楚白皺了皺眉,「根據現有法律,尋釁滋事的最高量刑不過五年……真諷刺,加害者沒有付出任何可以稱之為『嚴重』的代價,受害者卻留下了一生的慘痛陰影。你能想像麼?只要五年,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毀掉另外一個人的一生。」

「法律是由人制定的,難免有力所不逮的地方。」邢司南無奈笑笑,「所以說,對法律保持敬畏之心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一個人不敬畏法律,又不湊巧懂法律,他就會不斷試探遊走於合法與非法的邊緣。」

「敬畏之心的消失……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因為作為一種景觀的刑罰正在消失。」楚白道,「幾百年前,斷頭台曾經是西方最負盛名的刑罰景觀之一,象徵著法國大革命的自由與勝利。在法庭上,沒有人會畏懼法官口中那一連串冗長拗口的罪名,但沒有人不會畏懼那台沉重的器械,瀕死的絕望哀嚎,和上面沾染著的、鮮血與死亡的氣息。」

「上到絞刑、凌遲、五馬分屍,下到黥刑、遊街示眾,作為一種景觀的刑罰不分地域,古而有之,本質上都是讓普通民眾看見刑罰的威力,自然而然地產生畏懼。而現在,無知者無畏,披上了人道主義的外衣,比起對受害者的保護,法律更像是加害者的武器。」

邢司南道:「話不能這麼說,凡事盈滿則虧,過猶不及。192o年美國頒布了沃爾斯泰德法案,是美國歷史上最為嚴苛的禁酒法案,但與推出它的初衷相違背的是,禁酒法案帶來了更為嚴重的社會問題。十二年後,富蘭克林·羅斯福當選美國總統,次年,美國國會通過第二十一條憲法修正案,以取消禁酒法案,導致該法案也成為美國歷史上唯一一條遭到廢除的憲法修正案。」

「可見,法律和量刑的改動不是可以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就像蝴蝶效應,會在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掀起巨大波瀾,以至於到最後,甚至有可能與開始的目的背道而馳。」

邢司南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很好奇,要是有一天,你成為了故事裡的受害者,你會怎麼做?」

楚白沉默片刻,冷冷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邢司南挑了挑眉:「這就是你今天暴力執法的理由?」

楚白被噎了一下:「那他還襲警呢。」

邢司南笑了起來。

他們居住的旅館離醫院不算太遠,乾脆靠著十一路車,一前一後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楚白抬起頭,視線越過邢司南的背影往前,這裡沒有鋼筋水泥築成的高樓大廈,你只消抬起眼,便能看見很遠很遠的地方。

夜深露重,萬家燈火黯淡,星與月在深空中若隱若現,散發出柔和明亮的光暈。在高懸的明月之下,邢司南停下腳步回過頭——他垂下眼看他,削薄的唇邊帶著一點若隱若現的笑意。

這個場景對於他來說太過於熟悉。他和邢司南之間,是紅日,也是圓月,是從白天到黑夜,是無數個他自己沒來得及意識到、卻真真切切朝夕相伴共度的時刻。

楚白自然而然地走過去,喊他:「邢司南。」

「嗯?」

「……沒什麼。」

邢司南看了他一眼:「想問什麼就問。」

「……你第一次見到我,」楚白停了一下,「究竟是在什麼時候?」

邢司南沉默了,兩人沿著人行道無言地走了一段,就在楚白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開口的時候,邢司南忽然沉沉道:「……我大一進校的第一天,看見你從外面走廊上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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