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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页(第1页)

苏钊哪里去了?皇帝何故瞒她?

皇后是个该聪明时糊涂的人,到了这个时候,才醒悟:皇帝之前的承诺有假,他还是拿苏钊问了罪,苏家诸人十有八、九已下狱。

皇后又是个该糊涂时却聪明的人,背着皇帝去查了天牢。一查之下,皇后心头犹如炭炙火烧,燎成了一片荒芜:苏家的人全被斩了!

皇后觉得很难受,就好像鲠了一块长且锐利的刺在胸腔内。皇后不顾皇帝尚在金殿问政,亦不顾宫人内侍阻拦,就急切切往金殿冲,她非要把这根“刺”吐出来,当着谢景的面问一问:十年夫妻,他怎能欺瞒无情至此?!

皇后走到一半,得知消息,皇帝已经离开金殿,去了东宫——因为太子和许国夫人被抓回来了。

皇后的心陡然就悬了起来,差点呼吸不稳,当场晕厥。皇后把手搭在两侧宫人的手上,稳住心神,自言自语:“快,本宫要速去见济大郎。”越走越慌,竟然还绊了一跤。

冥冥之中似有预感,皇后本来是走的大道,该往正门进的,她却心底忽沉,本能地转了方向,改经小道,去往右边偏殿的侧门。一帮子中宫的宫人跟着改掉,哗啦全调转方向。

八个暗卫抬着两样东西要出门,正巧被皇后堵在门前。

皇后喝道:“站住!”又询问:“你们抬的是什么东西?”

暗卫们皆垂眼不答,齐齐单膝跪下,殿内若死水沉寂。

皇后便自己观察:两样东西皆用锦缎裹得严严实实,形状修长,看轮廓……像是尸体。她眼皮一跳,身子前倾,差点再栽一跤。

身旁的内侍眼疾手快,扶住皇后:“娘娘仔细脚下。”

皇后吸了许多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命道:“你们把这锦缎除去,本宫要瞧瞧,裹的是什么东西?”

暗卫们仍垂着眼,仿佛全是聋子,不前行,却也不遵从皇后的命令。

皇后躁起来,囔道:“你们都是石雕木刻的嘛!”她上前提了距离最近的暗卫一脚,正踢在他膝上。

暗卫任踢任踹,亦不吭一声。

皇后自己上前,两手去扒锦缎,就好似襁褓中扒开婴儿的脸,锦缎中露出曾微和的面庞来。

许国夫人死去已久,嘴角旋起,似哭似笑,分外诡异。

皇后瞧见这是具曾微和的尸体,僵硬转头,望向另外一具,心绝望了一半。从前,她未婚先孕,随夫君造反,当皇后,除去后宫对手……都志得意满,从来不慌的。这会却突然没了勇气,不敢去扒另外一具裹着的锦缎。

皇后吞咽了四五口,轻声命令身后内侍:“你替本宫,去把那边那具的脸扒开。”尾音几近游丝,内侍没听清,猜测一番,方才去扒另外那一具。

锦缎左右扒开,很快露出谢济的面容来。

“啊呀!”内侍不可控地尖叫出来,皇后身后的宫人内侍立刻跪了一地。

八名暗卫一直是跪着的,此刻殿内只有皇后一人独伫,睁着眼,微抬着下巴,泪流满面。

哭了一会,皇后悄无声息地走近谢济,见他头上有伤,血已凝固,皇后明了了大半。

皇后不发一言,转身离去,身后跪着的宫人内侍没有得到允许,皆不敢起来。皇后一人若鬼似魅,飘进寝殿。

宫人端着金盆温水,正在伺候皇帝洗手。皇帝听见声响,转头瞄见皇后,他似乎并不慌张,也不急切,双手在御巾上擦拭干净,才走过来,对皇后道:“梓潼,你来了。”

寻常言语,带两三分关切。

皇后流着泪笑道:“好父皇,好父亲!”

皇帝静静地注视着皇后,心里浮起几丝惆怅:今时今日,他和苏妍妍,夫妻也算是做到头了。

亦或者说,自斩苏钊那一刻起,两人就夫妻缘尽了。

皇帝安慰皇后:“济大郎不孝,我们还有深二郎。”心里想的却是袁宝林和蔡修仪俱有孕,他不愁无后。

“陛下,臣妾和你做了十年夫妻……你怎么这样狠心无情?看在我们十年夫妻的份上,陛下竟对臣妾的家人下得去手?陛下曾经许诺过臣妾的那些话呢?”皇后接连二三的质问,却觉得怎么问,都不能抒发胸中憋着的那口气:“陛下,十年夫妻啊,你欺我、瞒我、骗我至此!”

皇后昂首:“十年夫妻,陛下,你可曾真心待过我?”

皇帝心里想着,他对她自然有真心。

但皇后的语气太过于硬,皇帝听着听着就烦躁起来,再转念一想,就因为同苏妍妍做了夫妻,才有了孽子谢济!皇帝不由出口道:“够了,十年夫妻又如何?!朕同常蕙心也做过十年夫妻,还不是杀了她!”

此话一出,皇帝张着的唇合不上,自己也吃惊,怎么就说了出来?

皇帝放眼四周,心想,这些长着耳朵的宫人内侍,皆留不得了。

皇后却没想那么多,一心念的,都是从年少到中年唯一喜欢的那个男人,负了她。皇后哂笑:“陛下这么说,是要杀了臣妾吗?”她气不过,补充道:“就像除去臣妾儿子,兄长那样。”

杀掉亲子,皇帝心中有愧。但他不觉得除去苏氏兄弟有错,皇帝纠正道:“莫提你那些兄长,是他们自己不争气!”

皇后心冷,扯着嘴角笑道:“是,我的兄长们是不争气。”昔年苏家几番争论,数句私语,本该人人烂在肚子里,不告诉皇帝。这会撕破了脸皮,皇后也不管不顾了,将当年的非议拿到明面上说:“我的兄长们不晓得自立为尊,反倒扶着别人登帝位,帝位到手,就被别人砍去了脑袋!”皇后觉得自己真傻,一心一意搭上全家,辅佐谢景登位,还天真的以为,世上最大的荣耀莫过于夫君和儿子皆是帝王。

皇后转念又想到,苏铮出征前对她说的那些话。皇帝这般薄待苏铮,苏铮却还想着帮皇帝掩住当年与狄人密签的卖国协议,替皇帝抗下黑锅。皇后不由道:“铮哥直到出征,都始终忠心耿耿为陛下着想,舍自己清名,替陛下擦干净黑污!”

闻此言,皇帝猛然抬头,直对上皇后双眸。只一眼,皇帝便看出来,皇后知道他当年同狄人密签了协议。

她连这事都知道了?是苏铮告诉她的?她在替苏铮打抱不平?皇帝忽然又记起佛手钏的事,心头不是滋味。

不是醋意,就是感觉别人动了自己的东西,这东西还跟着别人跑了,不舒服。

皇帝目光冷却:“梓潼,你随深二郎去梧州吧。”

皇后伫在原地,将皇帝这句话过了一遍,明白皇帝的意思是要废后,将谢深远封梧州。

梧州地处偏僻西南,多雾障,多虫蚁,只有流放的罪臣,发配的犯人才会被贬去梧州。

昔日是哪位多情郎君,在她耳畔蜜语:妍妍,朕甚是疼爱深二郎,虽不能立他为太子,但绝对不会薄待他。朕将他封为冀王,让他永永远远留在父母身边。

皇后笑出泪来。

过会,皇后伸手抹去泪眼,保持着姿容整洁,不失凤仪,问道:“陛下不打算让深二郎继任太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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