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越郎感知到凤辜的念力时,对方的念息已非常微弱,只在朦胧中指示她将贺兰破带到梓泽边上。
至于凤辜如何知道她与贺兰破的关系,这也并非她能探查的。
越郎照吩咐要将贺兰破带去梓泽,临走前贺兰破找过一次祝神€€€€那个十二月的清晨,因为小鱼滚下床的一声哭鸣,祝神哄了一早上,屋内屋外的两个人终究没有见上面。
跋涉千里,站在百尺冰川上,越郎告诉他:“往下走,找到盘龙钟。敲响钟声,凤辜便出现了。”
冰面之下仍旧是冰,往下要如何走?除非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贺兰破用刀一寸一寸地挖,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挖到盘龙钟的位置。
他一言不地干起来,越郎一遍一遍重复叮嘱:“在你见到凤辜之前,不要回头。”
贺兰破蓦地仰道:“不行。”
他可以挖一时,一天,一个月,但不能长长久久没个休止地挖下去。身后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戚长敛也没有找到,祝神还在外面流浪,自己怎么可能把时间无止境地耗费在这个冰川上?
贺兰破不了解凤辜,故而越郎尽可能简短地解释:“凤辜与戚长敛是至交,是这世上唯一也是最有可能了解戚长敛一切的人。”
她顿了顿,又欲言又止地道:“我听说……人念合一的法师,知悉世间来去万物。”
她暗示至此,也不敢多言,梓泽寒气逼人,是凤辜的念力在指示她应该离开了。
贺兰破在原地若有所思片刻€€€€只是片刻,便蹲在冰面继续往下挖了。
与其浪费时间纠结是否要做这件事,不如立马就做。
没有什么是不能开始的,也没有什么是除了祝神以外不能放弃的。若真到了不得不离开那一刻,他也能舍弃所有成果抬腿就走。
贺兰破留在了梓泽,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一件事。
起先他没觉得饿,也没觉得冷,过了很久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第一反应是自己需要找一个记录时间的法子。
梓泽有正常的日夜更替,只是他一个人在这里,日子久了也会遗忘年月。
于是每过一轮日升月落,他便割下一根丝包起来,提醒自己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
在梓泽的第一个月,他的刀变钝了。钝刀使他的度慢了下来,贺兰破并不在意,因为除了刀他没有更好的工具€€€€既然没有,就在有限的条件里做到最好。
很快贺兰破遇上第二个问题,他的身体失去了对温度的感知。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对疲倦、饥饿以及寒冷的免疫兴许是源于未知深处的凤辜的力量,但这力量无法阻止正常的肉身对环境的反应,渐渐的他的手摸到冰川时感觉不到凉意,他便明白自己的身体此时比寒冰更冷了。
不知日后出去了,还能不能恢复如常,若是不能,那便得时刻注意着别在祝神身边待久了,毕竟祝神是很怕冷的。
贺兰破生出这个想法时短暂的黯然了一下,手上却没因此落下度。
第二个月,他在冰川中看见了蛇。
蜿蜒的,细长的,静止在冰块里的,一条条细微的黑影。
那时他已经挖出一个冰窟,自己站在深处,抬头不见天日,靠着头顶冰岩的颜色判断黑夜白天。
贺兰破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模糊黑影思索着,先试探着往脚下又使了一刀。最新铲起来的冰块下,是几片青油油的蛇鳞,像一条往上涌动的蛇正抵在冰面上等待冲破而出。
他略略退了半步,又撬了一刀。
蛇头露了出来。
下一瞬,那条蛇猛然从冰岩里整条窜出,直冲贺兰破眼睛叼来!
好在他早有防备,抬手一扫,蛇身分成两半,又用粗糙的刀尖将蛇脑袋钉在脚下,直等它不动了再拔出来。
此后贺兰破万分小心,一路铲冰,一路杀蛇,架不住越往深了走蛇就越多,后面几乎是一铲子下去就是一窝蛇蜂拥而出,最后几天的时间里,他周围的冰岩便接近黑色€€€€冰面下全是蛇,从四周到脚底,一片蛇海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要他往下挖一刀,便要预备着杀死一堆蛇。
遇见那条巨蟒时贺兰破的刀早已是个卷刃的状态,他一转头便能和周围冰岩里无数条凝固的青蛇对视,它们静止不动,却好似每一条都在贺兰破耳边呼吸,只要他稍微放松警惕,它们就能找到突破口趁机将他咬得尸骨无存€€€€这样的痛苦,正是祝神在那所不见天日的小木屋里没日没夜所受的幻觉与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