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是他第一次。。。。。。和譚老師有肢體接觸。
邊隨安喉結滾動,眼珠發直,手心不自覺冒出冷汗,連腕骨都在輕顫。
他能觸摸到掌下皮膚的溫熱,一浪接著一浪,如同翻湧的波濤,在掌下起起伏伏。
明明是第一次觸碰,卻好像不只是第一次,而是觸碰過無數次了。
不止在這個時刻,還有上個時刻,上上個時刻。。。。。。無數時刻匯聚成為一線,在面前展開波瀾起伏的畫卷。
可惡,明明這麼熟悉,為什麼什麼都想不起來。
腦子裡像是有團團黑霧,如同迷障一般,阻礙前行之路。
越是要想起來,越是想不起來,可掌下的皮膚越來越軟,越來越黏,他的手指像是癱軟下去,化成膠水,與那皮膚融在一起,難以牽扯開來。
「譚老師。。。。。。」
「嗯。」
譚清明身心疲憊,被按揉的昏昏欲睡,聽到有人叫他,他搖晃耳朵,微微顫動兩下。
「譚老師,」邊隨安嘴唇囁嚅,心聲在胸腔里翻滾,不知怎的就涌了出去,「譚老師,我可不可以住進來?」
邊隨安都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
之前被毫不猶豫的拒絕、推開、無視,他都一次又一次的靠近、試探、跟隨,用時下流行的說法來定義,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舔狗吧?
「什麼意思?」
譚清明清醒了一點,但眼皮沉墜,還是醒不過來。
邊隨安眨眨眼睛,腰背挺直起來:「意思就是、意思就是。。。。。。譚老師,我想住進來,我想,我想,我想和你。。。。。。」
邊隨安咬緊牙關,硬是說了出來:「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仿佛是害怕譚清明的拒絕,邊隨安等不及對方的答覆,緊跟著道:「生活在一起,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和你一起起床、一起做飯、一起工作、一起出去旅遊。你生病時我會陪在你身邊,你難過時我會聽你訴說,你開心時我會和你分享。我想和你去踏青,去打籃球,去游泳,去酒吧喝酒,去看電影,去做一切有意思和無聊的事。。。。。。」
「邊隨安,」譚清明道,「你這麼說,讓我感到害怕。」
這平穩的聲音沒有起伏,卻像沉甸甸的秤砣,砸進邊隨安胸口。
邊隨安怔忪片刻,傻傻道:「害怕。。。。。。害怕是什麼意思?」
「先,你還是個小孩子,還是個學生,」譚清明道,「其次,對不起,是否讓你進來,對你造成了誤解?這件事,我要和你道歉。」
「道、道歉什麼?」
「如果讓你住進來這件事,會讓你產生誤會,讓你產生我們可以有更進一步的關係這樣的誤會,那麼我願意向你道歉,」譚清明道,「當然,我不是說你的感情是錯誤的。我可能之前說的不夠清楚,這次說的再清楚一些。很抱歉,我不喜歡不願意,更不想和人締結親密關係。」
「親、親密關係。。。。。。」
邊隨安喃喃道。
「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也不會故意曲解你的感受,」譚清明道,「但是,對不起,很抱歉,並不是針對你,但我不會處理親密關係,和人的關係更是很難更近一步。」
邊隨安呆呆站在床邊,譚清明壓住枕頭,翻過半身:「對不起,我再說一遍,最後總結一次。我不會和人有親密關係,對不起。」
「是、是不會和任何人有親密關係,還是這個「人」的範圍里,只包含我,」邊隨安道,「譚老師,能告訴我嗎?」
房間裡罕見的平靜下來。
濃稠的霧從海面翻湧而來,一波接著一波,一層接著一層,如同滾卷而來的熱水,要將人融化殆盡。
邊隨安像是被鎖住了,從嘴唇到牙齒,從喉嚨到胸口,都被一個接一個的金鎖給勒住了。
他難熬的咳嗽起來,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壓下譚清明的聲音,不讓對方說出他難以承受的語言。
「對不起,我不知道,」譚清明道,「我現在說的,是我此時此刻的心聲。對不起。」
「我可以、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邊隨安手足無措,「是我長得醜嗎,是我不好看嗎,是我性格太怪了嗎,是我太倒霉了嗎,是我太黏人讓你討厭嗎,是我害你受傷嗎,是我不會說話不會看人眼色,讓你厭煩了嗎。。。。。。對不起,我和你道歉,你,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我心理承受能力可以,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是,不是,我在胡說什麼。。。。。。」
邊隨安恨透自己組織語言的無力,他以前說話太少,幾乎可以悶著一天,一句話都不會吐,眼下更是如此,貧瘠的詞彙在大腦里翻轉,無數個跳躍的字符在那裡循環往復,可他一個都憋不出來。
「沒關係,你冷靜冷靜,」譚清明道,「傷心的話,哭一場也沒關係。紙巾在最上面一層的抽屜里。」
邊隨安單薄的肩膀顫抖起來,他拿袖子抹了一把眼睛,眼圈通紅,但沒有眼淚:「譚老師,有人說過嗎?你看起來彬彬有禮,其實,其實有點冷血。」
冷血麼?
譚清明怔住了。
他想到蒼小京無數次貨真貨架的調侃,調侃自己是名副其實的冷血動物,和蟒天南相比都不遑多讓。
他也想到白萌萌無數次說過他的心是空的,像一間四面漏風的屋子,什麼都住不進去。
現在邊隨安也給出了同樣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