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细雨绵绵。
天气闷热,空气潮湿,两台日月牌电风扇开足马力,咕咕地吹向杨霞母女三人。
“妈,岩子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些天早出晚归,精气神也不好,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方红把报纸放在桌上,心中不安。
方燕点头道:“我晚上去厕所的时候,还看到哥一个人在院子角落里,偷偷哭呢。”
“指导岩子写作的老师过世了。”
杨霞解释说:“岩子现在在帮着他家里办丧呢,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原来是这样。”
方红恍然大悟,“看来他们的感情很深。”
“那当然,这位老师生前没少照顾岩子。”
杨霞深深地叹了口气。
“岩子本来就是个念旧的人,碰上这种事,难怪会这么难过。”方红也叹了口气。
“这些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好,千万别在岩子面前乱说乱问,他想说的,自己会说,不想说的,就不要去问,别勾起他的伤心事。”
杨霞再三叮嘱,“燕子,尤其是你,你哥买的那个磁带最近别听了,靡靡之音。”
方燕吐了吐舌头,“好嘞。”
“妈,伱把家里的本儿给我。”
方红认真说:“待会儿雨停了,我出去一趟,给岩子买点他爱吃的。”
“对对对,我也跟你去。”
杨霞站起了身。
“您还是留在家里照看小妹吧。”
方红摆手说:“再说了,待会儿岩子万一回来了,家里没个大人,怎么行呢。”
说话间,电风扇的风轻轻吹起报纸。
只见上面,刊登着沈雁氷的讣告。
告别仪式和葬礼结束之后,方言陪着沈霜陈晓曼一家三口,从八宝山公墓回来。
后圆恩寺胡同的老宅里,66续续有人前来,不过,沈霜陈晓曼夫妇年纪本来就大,大悲大痛,精神和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于是场面上的接待工作,统统落到了方言这个弟子的肩上。
好在上辈子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即便精神很憔悴,依旧能强撑身体,做得面面俱到。
专程来宅子的,基本上是沈雁氷生前在文艺界的故交老友。
不同于此前的仪式上,参加吊唁的有很多大人物,包括喊自己“娃娃”的那位。
但最让自己印象深刻的,还是跟沈雁氷交情匪浅的逸豪奶奶,今后出现在影壁墙上的“茅盾故居”四个字,就是出自这位之手。
作为沈雁氷的关门弟子,被允许以子侄辈的名义,可以上她家里坐坐,关怀备至。
“巴老,万先生,您两位喝水。”
方言端上了4杯水。
其中有2杯,分给陪同的李小琳和万芳。
李尧堂千里迢迢从沪市赶来,“《大秦之裂变的下部,是不是这个月就要表了?”
“是的,巴老。”
方言点头,“就在这几天。”
“《大秦之裂变的下部不比上部,上部的争议主要在史学、文学,在改革方面只是起了个头,但下部,就是真正地论’改革‘,会有更多人、更多的报刊参与其中,情况只怕会更凶险、更复杂,搞不好会把你卷入政zhi漩涡。”
万佳宝和李尧堂互看一眼。
李尧堂直说:“我跟万兄商量过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不宜呆在燕京,最好能到外面避避风头,我打算让小琳以《收获的名义,给你安排个借调式写作,把你借调去沪市。”
“去沪市?!”
方言大为意外。
借调式写作,就是出版社把重视的作家“苗子”临时调到出版社写作、改稿,在编辑的帮助下,修改自己的作品,直到稿子达到出版要求,当初自己改稿回京,就是这个路子。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李尧堂就算不念沈雁氷的旧情,但也算他的半个老师,这个时候必须要站出来,替他遮风挡雨。
“巴老,不用了。”
方言说自己准备按照约稿计划去陕北。
“去陕北?”
李尧堂沉吟半晌,“也好,比起沪市,陕北更安全,而且你跟陕北文坛走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