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久,李氏幽幽醒转,吴阿翠看见了,立马走到桌边给她端来一盏热茶。
见她虚弱得很,吴阿翠示意她只张嘴喝便是,自己来托着茶盏。
李氏勉力扯出一抹笑,热水下肚,胃里暖了不少,她这才有了几丝力气说话,只不过声音断断续续的,“仇姑娘,不用费力为我诊病了,我这副身子已经不中用了。”
仇枝皱眉:“这是怎么一回事。。。。。。李娘子,我观你脉象紊乱得很,像是脉行逆施,血肉之下似有蛊虫。。。。。。好像。。。。。。好像还不止一两种。。。。。。你的身子怕是被做成了毒蛊血皿。”
语毕,在场众人皆是面露难色,紧拧着眉,惊得不知道说什么话。
偏李氏这个当事人一脸轻松,微微笑起来:“方贵给我下了四年的毒蛊了,杂七杂八的、奇形怪状的、带有剧毒的。。。。。。什么都有,我,也有些记不清了,他每次在我身上种了蛊虫后,待那虫子饱了,便将它取出来,而后丢给我几瓶解药,只是这四年真的太长太长了,即便吃了解药,那毒蛊的残毒仍是在我体内淤积,最终凝聚成一把匕首割破我的喉咙。。。。。。”
吴阿翠气得直咬牙,一时气血冲上头顶,恨铁不成钢道:“李娘子!你没长嘴不会把那个人渣的恶行公之于众吗?还是你没长腿,不会跑?”
“阿翠。。。。。。”仇枝听到她说出此话,再看看李氏越发惨白的面色,忍不住出声提醒她说话注意语气。
“我说了,可是他们说这些事忍一忍便过去了,再说了方贵是为了做出顶好的蛊虫卖钱,也是为了这个家,我这个做妻子的就应该尽力帮助他。”
李氏说到这里眼里已有蒙蒙的泪花,阿念见了使劲掐着虎口撇开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吴阿翠叹了口气,她看看李氏,再透过窗户,久久凝望,不知怎得她忽然就想到那部电影,《盲山》。是啊,多么讽刺啊!一个村的女人们,居然面对这个被凌辱至此的女人如此得冷漠相待。。。。。。
李氏笑得越来越勉强:“我不是蝴蝶谷的人,我的家在越州的一个小县,早先年少遇见了出去做生意的方贵,那时被他的老实善良打动,在一段时间相处下,我们二人便互生情愫,在一起了,可是后来我唯一的长兄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说我若嫁他便不要再认他这个大哥,不要再回这个家了。那时我也不知被什么猪油蒙了心肝,竟与长兄撕破脸皮跟着方贵来到蝴蝶谷,自此便开始了我这一辈子的噩梦。”
“我与方贵成亲八年,初时还夫妻和睦,可慢慢的一切都变了。先时是一些任意打骂凌辱,到了后面便变本加厉起来,那时候田二不知从哪里发了一笔横财,开始在方家村收购蛊虫,方贵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用我当蛊虫药人,每次制出的蛊虫都要先在我身上试一遍而后观之效果极好就高价卖给田二,这四年了,我的身子熬坏了,再也难有孕,他便更不把我当人看,他和方双平见我出去说他们打骂我的事后,当即大怒,出谷时买回条石链子,将我的脖子、手脚锁住,然后关畜牲般把我锁在屋子里。。。。。。”
她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滚落,吴阿翠眯眼去看,果然在她的脖颈和手腕处看到粉色的肉痕,伤口像一条丑陋的毒虫死死缠扼住她的脖颈,使得她喘不过气来。
“后来,方贵将锦娘和他的孩子带了回来,他们一家人和乐融融,把我当作下人老妈子使唤,不过那时候他对我的打骂倒是少了,我见他们几家和乐,心里一片释然,想着自己很多余,还是走了好,所以我便去找方贵商量此事,求着他与我和离,便是休了我也好,可是方贵冷笑着拂开我的手,他说‘锦娘生的孩子姓方,是我的骨肉,你是我的妻子,那这个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只管好好照顾他们娘俩便是了,我是不会休你,让村里那些人戳你脊梁骨的。’那时我气得发抖,哭喊着跪下来求他,可没想到毒蛊发作,我疼得抽搐倒地,他只笑着将菜端出厨房,好像没看见我这个人一样。“
“可笑吧!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她拂去眼角的泪,“我后来就一心求死,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便想上山找个崖跳了,因着锦娘我后来便没被锁着,所以我去了仙人洞,想着谷内最近传的飞僵之事,便觉死在那里是极好的,可是我看到飞僵后,它却并没有咬我,它好像哭了,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疯了,居然看出一头怪物在哭,我很怕,连连后退,飞僵却丝毫没有伤害我的意思,一直站在那里,它双臂合上,往上跳了一下,我便听到了一声清脆铃响,而后它好似在与我说话似的,一直示意我捡起这个铃儿,我鬼使神差捡起金铃后它便一跃飞走了,我正不知怎么办时就丢了铃铛,可那声铃响后飞僵又重新出现在面前,我当时还奇怪,反复这样试了几遍,便得出结论,这只金铃可以召唤飞僵。”
“我看着它,心底就冒出要杀了方贵的念头,当即一惊,揣着惴惴不安的心下了山,回去后我偶然碰到方贵与田二在一处喝酒,偷听到方贵又制成了一种极毒的毒蛊,想要在我身上试过后卖给田二,我冷笑着退下去,那时便下定决心要杀了方贵。”
“我在递给他的解酒汤中下了迷药,待他喝下后便把他捆了到半荆坡,起先方贵醒了,我就在他肩上捅了一刀,可是没想到他挣脱开绳子,要杀我,我大惊,连忙摇铃铛召来飞僵,飞僵给了他一爪,他便疼得往山下跑,我这才恍惚过来,连忙追上去,将这些年所有的痛苦倾注在这把匕首上,给了他四刀!”
李氏笑着哭着说完这一切,不住颤抖起来,她将脸埋进臂弯里,仿佛这是世上唯一可以护住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