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个死气沉沉,贫穷偏僻的村子里生活,就是再有雄心壮志的人都会意志消沉,萎靡堕落,何况连遭打击,命运坎坷的他呢?
很快,他就过上了和大学时代一样萎靡不振的生活,并且预感到自己将在萎靡堕落中了此余生,就像村里所有人一样,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走,不带走,也不留下任何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要不是从外面突然传来村村通公路的消息,也许他的下半辈子都将在这样的庸庸碌碌中度过了。
感谢上帝,他让我们主人公的命运又一次生了不可思议的转折,同时也成就了这一篇本应该朽的作品。
村长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多高兴,甚至有一点抵触。和很多村长一样,他想,荒山野岭的,修什么路?庄稼还种不过来,哪有闲工夫弄这玩意儿,真是没事儿找事儿干。
但是很快,他的态度就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听说国家要拨款,而且数额巨大,具体多少有待通知,但已经足以吊起他的胃口,让他从一个反感修公路的人转变为修路的狂热拥护者了。
修路的通知刚下来,他就迫不及待地通知了村民,而且自作主张地要求每家出资5oo元,这是通知里完全没有的内容。但他大概是想钱想疯了,完全顾不上这些,他在这个破山村里荒度了1o年的光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现在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赚钱的好机会,他怎么能轻易放过?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通知下来后半个月,国家的拨款也到了,5oo万。他吓了一大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之后才现那是真的,狂喜之下,他开始盘算,自己如何才能堂而皇之地把这笔巨款弄到手。
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有了主意。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条公路总长约有十公里,按照国家的标准修成水泥路,材料和人力成本大约需要498万,和拨款数额基本相当。
如果真照这样做,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可问题是他并不打算这样做,而且还一根筋地认为,没有人会那样做(虽然这种说法没有确凿依据,难免有些武断,但在咱们国家,谁能说他这样想是毫无道理的呢?),除非他脑子进水了。
在村里待的这十年,他无数次目睹自己的前任如何利用职权之便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都不会放过,就像一只只贪婪的苍蝇,只要一见到血腥就会嗡嗡叫着飞过去,不狠狠吸上几口绝不善罢甘休,直到肚子快胀爆了,再也吸不动了,才会恋恋不舍地爬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去慢慢消化肚中的美味。
妙的是无论吃得再多,它们也不会患上结食病,总能十分巧妙地将肚中的食物消化干净,不露丝毫痕迹。从来没有哪只苍蝇因为吸食赃物而中毒死掉,对它们来说,这些脏东西早已成了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不吃它们才会馋得慌。
在这种苍蝇乱飞的环境里,要想洁身自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并非圣贤,又迭遭不公,自然很快就成了黑压压的苍蝇大军中的一员,而且是一只饥肠辘辘的大苍蝇。
如果说之前他还能保持相对卫生的饮食习惯,那也是因为没有现血腥而已,现在面前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大滩血,他还怎能控制住自己呢?他几乎要疯似的朝那瘫血扑过去了。
然而人毕竟是高等动物,凡事都要讲究策略,他也不例外,他将任务分派下去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四下联系采购修路材料。
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成本,他买的都是最廉价的货色,全是见不得光的小窝棚里生产出来的产品,这种地方买来的东西质量如何,只有天老爷知道。
他对此毫不在意,心想既然是修路嘛,能走车就行了,买那么好的材料干什么?又不是装修房子。
很快,材料就买齐了,下来一算账,只花了1oo多万。他高兴得两夜没睡着觉。更让他感到欣喜的是,派给村民们的份子钱居然到账了一多半,除了穷得没裤子穿的村东张二家和向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光棍6三外,所有村民都如数缴纳了修路款(当然他们大部分都倾家荡产了),这让他惊喜之余又有些感动,心想这帮傻瓜还真是听话。
晚上算了一下账,也有五六万,可以买辆小轿车了,他和老婆高兴得手舞足蹈。
准备工作就绪后,修路工程如期开工。全村的青壮年都丢下了手中的农活,投入到了浩浩荡荡的修路大军中。
几个月后,一条蜿蜒曲折的水泥马路就出现在了崎岖陡峭的山梁上。
望着这条坑坑洼洼的公路,村民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有心酸,有感慨,也有激动,这毕竟是村里有史以来的第一条公路,凝聚着他们多少的心血和汗水啊。
在一场简单的剪彩仪式后,公路就正式通车了。
一天后,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不慎翻下了山崖,司机当场毙命。
两天后,一辆装满游客的面包车滚下了山坡,车上十多名乘客1o死9伤。
又过了一天,一辆摩托车摔下了山崖,骑车的人和摩托都不知所踪。
很快,县里派出紧急调查小组前来调查事故原因。
经过调查现,这条公路质量严重不达标,不但石灰水泥都是赝品,而且路面没有经过压路机压实就匆匆铺上石子,车轮极易打滑,路边危险地段也未加装防护栏,导致车辆失控后直接飞下山崖,酿成车毁人亡的惨剧。
综合上述情况可以认定,以上事故均是由于施工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不负责任所酿成的严重交通安全事故,相关责任人应当受到严惩,以儆效尤。
作为修路工作的直接负责人,村长自然难辞其咎。
他无法承担这个重责,唯有以死谢罪,村长荒唐而短暂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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