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危念了几遍静心诀,心静下来,体也清凉。而董谣心里装的杂事太多,越念越烦躁,额间鬓被薄汗打湿,一缕缕贴在颊边,脂粉也被脸上的油脂汗水晕开,有些斑驳。
此刻见黎谆谆走过来,董谣忍不住道“师姐,你昨日让我们午时到此处寻你,自己却不守时,让人顶着太阳晒了一个时辰”
“抱歉。”她轻飘飘表达着歉意,迎着花危走了过去,“我失了元神后,总觉得体乏,方才觉得心口不适,便休憩了片刻。”
说话时,黎谆谆掌心轻轻捂在胸口上,蹙着眉,足下打了个晃。
花危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手掌叩在她半截玉臂上。被泉水沁洗过的雪肌细嫩,莹润微凉,掌心滚烫的温度缓缓渗入肤下,嗅到她肩颈处的浅香,他指尖轻颤了一下。
心跳好似乱了节奏。
他与她皆是恪守礼规之人,从未有过僭越之举,更不要提这样近距离的肌肤之亲。
没等花危回过神来,黎谆谆已是抽回手,他心里似是空落了一下,又很快将这细微的情绪压了下去。
“黎黎,若是不适,便回去休息。”他掌心微拢,垂在身侧,“我一人去蜘蛛窟去取验心镜便好。”
尽管花危已是极力控制自己的视线,却还是止不住往她身上看去。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红衣。
阳光斑影透过层层绿荫,洒落在她笼雾般的黑睫上。额间飞扬着凌散的碎,肌肤皙白近乎剔透,焰火般瑰丽的红裙衬得她似是画中美人,只得令人遥遥相望。
他的唇瓣微翕,想说什么,却又无声消散在齿间。
董谣将花危的失神尽收眼底,她胸腔里的呼吸仿佛被挤压干净,有些顺不过气来。
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花危。
她只是享受花危对她的宠溺,享受他对她的百依百顺,她习惯他陪伴身侧,习惯有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她。
所以,当董谣从预知梦中,得知黎殊会活着回来时,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抢在黎殊回来前,夺走了属于黎殊的一切,本以为如此,便能赶走自恃清高的黎殊,自此高枕无忧。
可现在看来,黎殊并不是个善茬,比她想象中要难缠得多。什么清高,什么傲骨,也不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东西。
董谣吐出一口气,阖上眼,又很快睁开“师姐身子弱,便在房中好好休息。我会陪师兄去蜘蛛窟。”
这话显然是在激黎谆谆。
黎谆谆勾起唇“不必了,你们二人等我许久,我不能叫你们白等。”
说着,她偏过头,眸光灼灼望着花危“蜘蛛窟在山下,可否载我一程”
花危颔“自然。”
他从腰间摘下玉笛,悠扬的笛声自唇畔传出,不多时,便飞来两只展着白翅的丹顶鹤。
这白鹤的体形,比黎谆谆见过的鹤身要大上两三倍,单是白鹤修长的腿和跗蹠,站起来时都要高过她的头顶了。
花危身形一晃,轻松地跃上鹤身,朝着黎谆谆伸手“来。”
董谣拦在两人间“师兄,不如我来载师姐”
黎谆谆绕过她,握住花危的手,借力上了鹤身“我可不敢,我怕你推我。”
董谣“”
“开个玩笑啦。”她坐稳了身子,不知有意无意,在董谣面前,动作自然地挽住了花危的手臂,“我恐高,你抓紧我。”
董谣“”
恐高她一个剑修,往日天天踩着剑到处飞,怎么说得出口
真是可笑
董谣深吸了两口气,看在此人马上就要丧命在蜘蛛窟的份上,没再跟她争执。
在白鹤起飞后,黎谆谆将身子往后一靠,虚虚依在花危的怀里,阖上了双目。
方才那话倒不完全是骗人的,她确实有点恐高。
温热的风捎过耳畔,拂起她鬓间凌散的青丝,她听见花危低低的嗓音“黎黎,阿谣人不坏。”
黎谆谆笑了一声,从喉咙里出一个嗯字,她忽然向后仰过头,睁开眼“我坏吗”
他几乎没有思索“黎黎,你当然不坏。”
她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的弧度淡了些,又阖上了眼。
在没有利益冲突时,自是人人皆可良善。偏这世间,有人的地方,便有利欲存在。
白鹤的飞行度很快,从天水阁到山脚下,不过用了半盏茶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