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这不过是黎谆谆的猜测,却也是事实。
黎家嫡系只出了黎殊她爹一个人,但偏偏她爹是个不上进,也糊不上墙的烂泥。
旁支黎家子女都在练剑时,她爹在酿酒斗蛐蛐儿;旁支黎家子女自立门户时,她爹在酿酒吟诗作对;旁支黎家子女扬名修仙界时,她爹在酿酒听人讲评书。
她爹为东衡黎家嫡系做出的唯一贡献,便是生出了一个天赋异禀又乖巧听话的女儿。
黎殊的名字不是他起的,从一出生测了灵根,她便被抱走寄养在黎家家主门下,教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黎家家主一遍遍不断重复着,她是黎家嫡系的希望。大抵是有了她爹的前车之鉴,黎家家主对她的要求极为严格,可以说,黎殊根本没有童年。
但黎家家主是黎家家主,她爹是她爹。
她爹总会偷偷溜进她的院子里,给她讲评书,教她斗蛐蛐儿,酿酒给她喝,只是没多久就被黎家家主抓了个正着,几十鞭子甩在她爹身上,打得她爹再也不敢教坏她了。
也便是因此,造就了黎殊后来内外不符,又割裂的性格。
“没有”黎殊不欲多言,只重重道了这么一句,便将通信中断了。
她倚在房门一侧,身子缓慢地向下滑动着,直至她坐在了地上,表情像是被打翻了的油盐酱醋,难以用言语形容。
那女儿红是她自己拿出来的,酒也是她给黎不辞倒的。他的心性还是个孩子,又没见过旁人亲热,显然黎不辞是因为酒水中掺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才会失常地做出那样的事。
明明黎不辞还没有解释一句,黎殊却已经在心里为他的行为找了很多借口。
她在门外冷静了许久,直至她又恢复了那个冷淡疏离的模样,这才走了回去。
当她推开门的时候,随着那吱呀一声轻响,黎殊看到了窝在她床榻上,已是睡熟的黎不辞。
她好像松了一口气,既然他还能在犯了错后睡得着觉,便说明他并非是有心与她亲吻,只是因为女儿红有问题,才失控做出了不合礼规的事情。
想必她那时也是如此,她不推开黎不辞并不是因为其他的任何原因,只单单是因为女儿红掺了东西。
他们都喝醉了,渴望着亲吻和更多的身体接触,不过是缘自身体的本能反应,就像是饿了要吃饭,喝了要喝水一样。
黎殊这样想着,反复在心底念了几遍,而后她便微微舒了口气,将他双脚上的踏云靴褪了下来,仔细给他掖好被褥。
黎不辞躺在她的榻上睡着了,她便只好凑合着睡在他的床榻上了。
原本喝了酒就容易犯困,黎殊一沾床,眼皮子便开始打架,没过多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至堂屋里传来均匀平缓的呼吸声,那本该熟睡的黎不辞,倏而睁开了眼眸。
他没有睡,不过是听到她的推门声,一时无措,便闭上了眼睛装睡。
脸颊上被落的手掌印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她用了十足的力道,那手指印落在他白皙的脸上,条条分明,犹如无数蚂蚁在啃噬那一片皮肤,又痒又疼,微微灼烫。
黎不辞恍惚地伸出手,轻轻贴在自己脸颊上,指腹拂过那红肿了一片的皮肤,一下一下摩挲着,仿佛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黎殊的被褥里都是她的气味,极淡的清香,他将脸埋了进去,阖着眼,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黎谆谆将这一幕落在眼底,觉得有趣之余,竟是开始期待明日两人起榻后会生什么事情了。
这世上总有很多不宣于口的秘密,一旦捅破,便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样子了。
黎不辞的秘密,又能藏到什么时候去呢
流银般的月光在时间的流淌下淡去,窗外的天色蒙蒙亮起时,黎殊被窗外压水井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吵醒了。
打水的人似乎动作很急,那压水井传来响声接连不断,她实在被吵得睡不下去,手臂撑在榻上,慢腾腾坐了起来。
黎殊穿好鞋子,推开门去,揉了揉眼,便看见了站在压水井旁的黎不辞。
他也看见了她,神色似是有些慌张,三两步迈到压水井前,意图遮掩着什么。
黎殊一眼便瞧出了他眉眼中的仓皇,她蹙了蹙眉,一时间倒是忘记了昨晚生的尴尬,几步走过去“不辞,你在干什么”
她笃定他有事情瞒着她。
黎不辞现在的模样,便像是做了错事,被大人抓住的小孩子。
“师父”他挡住她的去路,浑身紧绷着,似乎连脚尖都在用力。
“起开”黎殊拽住黎不辞的手臂,用了些力道,却丝毫拽不动他,她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黎不辞到底是干了什么,才会如此畏惧被她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