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思考黎不辞话语中的真实性,还未回过神来,便见黎殊转身离开了饰铺的后院,朝着前堂走了过去。
大抵是清楚自己今日的作为不够光彩,花危追了上去“黎黎,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黎殊像是没听见花危的道歉,她径直走到了饰铺的柜台前,一排一排的查看着,直至她看到了黎不辞留在那排摆放着金饰柜台上的八贯钱。
她展开手中染血的金链子,另一只手拿起干干净净的八贯钱“花危,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因为你觉得我被黎不辞蛊惑了对吗”
花危抿了抿唇“黎黎,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黎殊却不愿听他多说,她打断他“黎不辞说这条链子值八贯钱,但我从未教过他如何买卖,他也不知道世上还有银钱的存在。”
“他从结界中离开后,该是直接进了这饰铺,挑选了这条链子,而后被掌柜告知链子需要花银钱来买。因为他没有钱,掌柜便给他出了主意,叫他去花楼舞剑赚钱。”
“倘若黎不辞所言不假,这八贯钱是他舞剑赚来。你仔细瞧瞧,这银钱上并没有血,但链子上却有血,说明黎不辞是先将八贯钱放在了柜台上,取了链子后,才进到饰铺的后院里。”
见花危沉默,黎殊知道他是认可自己这样的说法,便继续说了下去“但这八贯钱,被存放在柜台上,而并没有被掌柜收起来。”
“这意味着,黎不辞进到饰铺时,铺子里就没有人,只是因为他先前与掌柜说好了价钱,他又着急离开,索性直接将八贯钱放在柜台上,自己取了金链子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察觉到了后院传来的动静,往后走了过去,碰巧看到妖怪正在杀人,便与妖怪打斗起来。因此他身上沾了血”
她顿了顿“不,也可能是在他帮饰铺掌柜止血时,不慎迸溅到了他身上,金链子就挂在他手腕上,因此也被沾上了血。”
“你是不是又要质疑八贯钱来历的真假”黎殊像是预判到了花危想要说的话,她微微拢手,攥住沉甸甸的八贯钱,“黎不辞说这是他从花楼舞剑赚来的银钱,你既然一路跟着他,应当看清楚了他离开了结界后,都去了何处。”
“这八贯钱到底是赚来,还是偷来抢来的,只消你去花楼问一问便知晓。”
纵使花危不愿承认,但黎殊所言的一字一句皆是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让他无法反驳。
“就算这八贯钱是他赚来的,他没偷没抢。可是黎黎,你怎能确定那后院里的人不是黎不辞动手杀害的”
花危叹了一声“无妄城夹在人界与修仙界之间,已是百余年没闹过妖怪了。怎么便这样巧合,黎不辞一来饰铺,铺子里就死了人”
黎殊闻言,攥着金链子的手指不禁紧了紧,她沉默了片刻,看向花危“无妄城是很多年没闹过妖怪了,但师兄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来无妄城吗”
“”他怔了怔,眸色略显错愕,“你是说”
花危慌忙将镇妖鼎取了出来,掌心抵在鼎上,感应着鼎内的妖气。几乎是他手掌搭上的那一瞬,他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浑身的血都朝着脚下灌去。
被关押在镇妖鼎中的鸟妖鹉鹉不见了
他不由想起饰铺后院里那些死相惨烈的无妄城百姓们,他们的胸膛皆被剖开,肠子和内脏散落了一地,蜿蜒的血泊将大地侵染得通红。
鹉鹉最喜欢吃人的心肝,因此它四处逃窜肆虐时,那些遭殃的无辜百姓们,都被它用尖利无比的鸟喙撕裂开了胸腔肺腑。
再一想黎不辞先前辩解时曾说过,杀人的妖怪长着翅膀花危脸色有些白,他唇瓣仿佛失去血色,缓缓扭过头看向后院的方向。
原来那些人是被鹉鹉杀害,黎不辞竟真的没有说谎,他是在救人。
花危嗓音微微颤抖“这些话,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黎殊垂下眸,却没有回答他。
先不说她此时说出来的话,有没有人相信。
那花悲本就因为师祖的事情对她多有偏见,倘若杀害无妄城百姓的妖怪真是鹉鹉,那鹉鹉是从花危手中逃了出去,这些人命便也会算到花危头上。
若此事没有惊动天官便也罢了,偏偏所有人都认为那些百姓是被黎不辞所害,已是上禀到了天官那处。
那是活生生的六七条性命,如此严重的过失,花危又怎么担责得起
依着天规处置,花危怕是要当众承受天刑。纵使那天刑不会要了花危的性命,他的修为和声名却都会因此而毁尽。
已是身为天山掌门的花悲,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生吗
黎殊几乎都不用想,方才她要是将这些事情当众道出,花悲定会当场翻脸。先反驳她没有证据,只不过是无端猜疑,再说她受上古魔种蛊惑,为救黎不辞已是失了智。
三言两语下来,她不但不能洗清黎不辞身上的罪名,恐怕连自己也要被花悲一起捉起来。
若他们师徒二人都被关进了私牢里,谁还能寻找证据,证明黎不辞的清白
便是因此,黎殊才更觉得悲哀痛心。
明明她清楚黎不辞是无辜清白的,却只能任由旁人颠倒黑白,亲手将拴魂链带到黎不辞的颈上。
“师兄。”黎殊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你愿意助我生擒鹉鹉,前去天官面前证明黎不辞的清白吗”
花危到底是与花悲不同,即便他一开始就对黎不辞有偏见,也是希望能帮到黎殊,还她自由。
只不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既然人不是黎不辞所害,而是他的过失导致,他又怎能在明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再眼睁睁看着天官去审判无罪的黎不辞。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眸中的表情复杂难言,似是在纠结什么。可他终是没有让黎殊失望,低低应了一声“好。”
就在黎殊松下一口气时,却听见花危小心翼翼试探的嗓音“但是黎黎,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黎殊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