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算准了黎谆谆的性子,她为了逼南宫导现身,即便察觉出了异样也会去鹿鸣山。
而面对魏离出剑时,她也未曾反抗,将一出苦肉计演了个彻底。
南宫导到底是现了身,只是见她被亡冥之剑所伤,他恼怒难耐之下,先是火烧了鹿鸣山,又追去鬼界冥府寻找魏离的下落。
班十七早有预料,事先就将魏离藏了起来,南宫导找寻不到魏离,便将一肚子火泄在了冥府。
虽然冥府并不归天界管,但冥府掌管凡人生死轮回之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天界听闻此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天帝便派下天兵追他追到了天山,南宫导又再一次出手火烧天兵。
三界如此动荡,纵使天道从不插手凡间门事,这一次也不得不出手。
班十七心思实在过于缜密,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一环紧扣一环。
黎谆谆甚至不禁怀疑,他到底是在她坠楼躺了三年后才找到了现代世界,还是一开始她坠楼之前便已经到了她的世界。
当年她坠楼是否与班十七有关,他是怎么破了南宫导在此处设下的结界,难不成是上次在鹿鸣山,魏离用剑刺伤她时收集到了她的血,便等着今日破阵用
班十七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设局
犹记得黎不辞化形之后没多久,便被天官囚在无妄城中。
那鸟妖鹉鹉怎么偏偏惊扰了班十七和他夫人,偏偏逃到了无妄城,又在被花危用拴魂链捉进了镇妖鼎后,神不知鬼不觉逃了出来,正正好好选在黎不辞进饰铺的时候害了掌柜数人的性命
怕是在那个时候,班十七已经在谋划着如何逼迫黎不辞堕魔,如何取走黎不辞体内的谛羲了吧
黎谆谆越想便越觉得毛骨悚然。
难怪南宫导被黎望掏了心脏,班十七和王徽音将其埋葬后,王徽音问她要不要去看一眼南宫导的墓,她嫌麻烦便道了一句“生死轮回,皆由天定,总不是我一介凡人能改变的。”
而班十七却笑着对她道生死由天,命由己。你只是还未遇到那个宁可逆天,也要拼死留住的人。
她当初只料到了班十七对她意有所图,却没想到他为了复活他夫人,竟真是逆了天,拼了命,设下这么大的一盘棋。
纵使黎谆谆如今已是飞升成仙,也绝不是班十七的对手,她只能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转圜的余地。
“你拿到谛羲,便能复活她了吗”她视线还盯在班十七令她看到的无妄之海外,垂下的手臂却在衣袖的遮掩下,朝着储物镯上抚去。
可指尖还未刚刚触碰到储物镯,班十七便捉住了她的手,他掌下没怎么用力,她的腕骨已是传来剧痛,像是被针扎一般刺刺疼着。
“乖徒儿,你便是将自己变成了石头,我也能将你重新变回来。”班十七嘴角勾着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你还有什么自救的法子,我帮你想想”
“你头上簪着王徽音送给你的金钗步摇,步摇垂下的玉珠中藏着毒。不过很可惜,那些黄泉剧毒对我无用,我从小泡在毒汤里长大,早已是百毒不侵之体。”
他骨节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叩住她的手掌“你还可以在地上画个圈,试试能不能将南宫导召唤过来。”
“若不然你在心中祈愿,看看天道会不会听见你的心声”班十七绕到她身后,手臂虚虚圈住了她,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点了一下,她掌中便多了一柄锋利的匕。
“不要白费力气了。”他温柔地看着她,“此处被南宫导设下结界,他怕有人伤害你,以血为契隐匿了你的气息。别说是天道,有那结界挡着,便是南宫导此时也察觉不到这里生了什么。”
他轻叹了一声,带着她的手臂,将那把匕慢慢抵在了她的颈动脉上“乖徒儿,我不知道谛羲能不能救她,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便会千次百次不遗余力去救她。”
班十七嗓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另一手覆在她眉心,黎谆谆下意识想要反抗,可浑身却像是被下了降头,动也动不了了。
“我记得你怕疼”他轻喃了一声,音落,指尖便多了一颗丹药,他毫不费力将丹药推进了她唇齿间门,“吃了便感觉不到疼了。”
丹药入齿便化成了水,沿着她的喉间门顺了下去。
黎谆谆脊背紧绷着,她识海中断断续续响起26的哭声,那团白光便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直至她再也听不清楚它的声音了。
随着班十七掌心再次贴近,像是有一根钢铁铸成的银丝从眉心间门扎了进去,那银丝游走在她的经脉血液中,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寒凉。
血液浑似结了冰,她从头冷到了脚。
头脑昏昏沉沉,犹如翻滚的海水淹没头顶,她无法喘息,无法思考,更不要提挣扎反抗,又或是如班十七所言去祈愿什么。
黎谆谆才知道,原来将嵌在身体里的东西剥离出来是这样痛苦。
她服用了班十七给的止疼药亦是如此难受,也不知那日她剥离元神时,张淮之该是如何忍受下来这般痛楚。
“就快好了。”班十七看到她额间门渗出的冷汗,那惨白的脸色仿佛死人,便安抚似的道了一声。
她说不出话,唇瓣干涩皲裂,像是被搁浅暴晒在烈阳下的游鱼,一点点失去气息,胸腔不断剧烈起伏,却汲取不到一丝空气。
终于在她眼前乍起刺眼的光芒时,班十七移开了抵在她眉心的手指,轻轻握住那片闪耀着五彩斑斓光团的谛羲。
那美丽的色彩犹如璀璨的宝石,散出炽火的红,海底的蓝,灯火的黄,草木的绿,土地的褐,绚丽的颜色一道一道隐现,犹如簇簇燃向天穹的烟火,滚烫而灼人。
谛羲将他掌心灼伤,隐隐的焦糊味自手掌中传来,班十七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唇畔扬了扬“乖徒儿,我放出了十八层无间门地狱关押的恶鬼,想来它们此刻已经在人界大开杀戒了”
“你说,天道会赶来救你,还是去救他的天下苍生”
话音落下,班十七牵着她的手掌,将那抵在她颈上的匕向下压去。
锋利的刀片又薄又轻,轻而易举割开了她的皮肤,他的动作那样快,快到她根本没时间门反应,只觉得颈间门一凉,便涌出了大片温热的血。
鲜妍的红迸溅到了他的手上,班十七将她抱起,一步一步走向榕树下的摇椅。
死亡是一种极为无力的感觉,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量,她的四肢变得绵软无力,纵使心中百般不甘,万般不舍,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她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但恐惧给精神上带来的痛苦远远过了身体疼痛,颈上的血还在不断向外溢着,她甚至连抬一抬手掌去捂住被割断的颈动脉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