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忽然眉间一紧,隋末之时,太上皇李渊与故太子李建成用旧船佯攻,趁渭水突涨数尺,新船于水深处渡过渭水,直接攻打京师重地永丰仓,长安县县令李孝常献仓归顺。太上皇步步为营,平素十分看重粮仓。如果这次,他李世民把永丰仓赈济给灾民,太上皇又何感想?唉,皇帝不差饿兵,使人拼命,哪里不给饱饭?
~渭水突涨数尺,渭水突涨数尺,虎目转动中的世民突然计上心来。但是~但是~这一时间那么仓促,只靠全长安的力量,怎么能够做到呢?但是长安城找不到高手的话,全天下就找不到高手了,立刻寻访就是了!
内心安宁的世民被卫夫人书法弄得技痒,而康崇给了安元寿一个眼色,干嘛把名贵的书法挂在这里,眼看又要蚀本了,卫夫人书法在《书品》中,堪称“中之上”,总算小有地位,初唐历史上,谁不知世民陛下是藏书迷,这是什么意思?
安元寿抿嘴而笑,心笑道:三叔忒把世民看小了,人家家里的二王(王羲之和王献之)法贴堆出东宫的三里地开外了,哪里还在意卫夫人的这幅三尺字?
内室的琴女抚琴低微,世民惊觉此女抚琴如此娴雅,让人心平气和,曲中竟然没有半寸杀机,说来这玄武门之变幻万端,是整个天策府上下倾尽心血,伏地十年,静待时机,一举博杀回来的江山天下,中原军事史上的绝世案例。此刻竟全不在此女子心中,此女可谓奇中更奇,何方高士,潇洒坦荡,毫不媚上?
世民转身静静地坐在屋侧,对长孙无忌说道:“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征出城了吗?”
长孙无忌说道:“他们的车马应该还有一刻就能出城了,但愿他们离开长安城越远越好吧~~”
城下,侯君集与张公谨陪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向城外匆匆而去。
房玄龄突然想到什么,旋身向东宫的方向行大礼再次参拜。杜如晦在房玄龄身后说道:“我们干嘛非要走!”他又回身对魏征说道:“魏夫子,您是文官,您立刻离开中原!”
房玄龄接着点头说道:“陛下对我们有恩,我们绝不能离开长安城,魏夫子,您由两位将军护送出城吧!”
魏征思量了半晌,淡淡地说道:“难道陛下对我没有恩情吗?”
杜如晦气笑道:“这俩个月,陛下与您二人处处作难,哪里看到什么君臣恩情?一日君臣百日恩,不见得吧!”
();() 魏征说道:“当年,武德三年,是他把我从窦建德的军中搭救出来的,很多很多年了,要不是我接到太子令,要不是徐茂公已经归顺了秦王,其实在回京的路上,当时的秦王已经邀我去秦王府一起治理天下,而不是六年后的现在。”
魏征说完,也向着东宫的方向,遥遥参拜行大礼。房玄龄知道魏征以前就是世民眼里的钉子,指甲里的刺,但为什么世民偏偏喜欢魏征呢?难道就是六年前的救命之恩?魏征对世民每天不是招呼一顿骂,就是招呼一顿竹节抽手心,哪里像是有什么君臣恩情多年的样子?难道魏征以公报私,心里早就是李建成了,天天抽打着李世民为自己心中的李建成泄愤呢?但也不至于的啊,魏征嘴里都是大道理,处处为朝廷着想,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现在等不得了,不能如此细想,于是对张公谨说道:“张将军,我命令你,立刻带魏征离京,立刻带魏征离京!”
张公谨刚想抱起魏征就往马车上塞进去。魏征怒道:“我又不是小姐,我不会骑马的吗?”心中却把眼泪慢慢吞进了肚子里,于是暗暗说道:“陛下,微臣第一个死了,臣死也不会离开长安城,不会离开陛下!”
魏征挣脱开张公谨的把握,张公谨原以为魏征就此出城,但转眼间,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发现,魏征一股脑的向城墙角岩撞去,眼看脑骨崩裂,死于非命。房玄龄和杜如晦怒吼一声:“老魏!”
老魏下定决心不离开长安城,但何必自寻短见,长安城虽然九死一生,但万没有到了这般玉碎的地步吧!老魏!老魏!难道我们要抱着您的尸体去见陛下,陛下非把我们四个砍成肉泥了。
房玄龄抓到了魏征的一片衣衫,眼见得豁拉拉一声,衣衫豁在了房玄龄手心里,撕了个稀烂。而张公谨和侯君集两人赶在了房玄龄的前头,向魏征扑了过去。两人涨得头面通红,生怕晚到一步,眼看魏征死在城角。
正当诸人这一头大乱,房玄龄等人就见眼前一晃,有人手持一根棒棒,啪得重击在魏征的后背,魏征被一棒子击打在地下,立刻闷了过去,摔在某人手里。
房玄龄上前,再看来人,不由大喜过望,此人正是东莱县丞乙骏。房玄龄上前,知道这位年轻的县丞最爱贫嘴戏谑,鬼点子多如繁星,一棒子打晕魏征,这种好事,只有乙骏亲自干的出来,他那铁脖子都不知道刀口疼,皮痒。不知道吏部尚书长孙无忌是怎么选他做了东莱县的县丞,于是笑道:“明公,您好大的胆子,一棍子敲扁了帝王师,该当何罪呢?!”乙骏做的很对,与其魏征自断性命,不如被乙骏一棍子打晕,至少就不会死了。
();() 乙骏哪里来怕房玄龄,却反问道:“接到了城内的通令,所有人入城,几位相爷却是去哪里呢?”
张公谨小心地问起乙骏的名讳,乙骏稽首说了自己的名讳与职务。
乙骏皱眉说道:“不对呀,房相国有没想到,那么多人进了长安城,大家吃什么?吃房梁吗?”
房玄龄向杜如晦示意道:“乙骏说的不错,我们离开长安城做甚么,我们应该立刻重回陛下身边,陛下不怕难民吃饭,难道少了我们一口饭?”
陛下呀陛下,你何必自己撑着一个长安城呢?现在正是房谋杜断,所有天策府的人马再次群策群力的时候,何必四分五裂,各自行事,反而不能聚力。
房玄龄说道:“突厥大兵压境,没有陛下的旨意,谁都不能枉动,乙骏啊乙骏,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呢?”
乙骏微微笑道:“每年长安城这个时候,我都会来长安城的,因为难民都会跟着各地的粮车来到长安城,长安城是极富之地,也是极贫之地。我担心那么多难民聚集到长安周围,长安会有事。现在外有突厥,内有难民,陛下岂不是焦头烂额了?”
房玄龄说道:“我们对待突厥和难民有对策吗?”
乙骏说道:“房相国对待中原人自有对策,对待突厥人么——”
杜如晦咳嗽了一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喝茶,细细说——”
乙骏说道:“你们不去见陛下吗?”
杜如晦和房玄龄同时笑道:“愿听小兄弟高见。”
此时担架上的魏征已经慢慢侧身撑起,乙骏上前半跪道:“魏相国!”
魏征点头,眼里湿润道:“乙骏!你冒死前来,我们叁个却要逃命!”
乙骏笑道:“魏相国好好歇息,打仗永远是我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自有计策和道理,但是现在必须面圣!”
诸人于是向祖薇夫人所在的不老楼逶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