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二堂里,潘樾正案前提笔作画,坐姿挺拔,与他身后的青松盆景十分相称。
“大人。”杨采薇身穿打着补丁的衣服走进来,对他行了个礼,问道:“大人想安排我做什么?“
潘樾抬眸看了杨采薇一眼。素色长裙,简单的麻花辫,隐隐让人感到一丝熟悉。
“你今日看着,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
“哈哈,不过是换了一件素衣。”
潘樾搁下笔,缓缓道:“不止是衣服,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杨采薇怕被识破,赶紧做出一个“上官芷”式的微笑。
“这不是大难不死,重新做人嘛!”
“大难不死?”潘樾盯着她,“我倒是一直没有问你,那晚你在曦园大闹我的喜房,后来去了哪里?又怎么会生意外的?”
上官芷那晚还去过曦园?她去干吗?
潘樾看她站在原地愣神,继续追问:“怎么不说话?”
杨采薇脑飞转,小心翼翼作答:“那日我看你要迎娶其他女子,一时想不开,便留下绝笔信伤心而去。本想找个地方独自安静两天,谁料半路遇到贼人劫道,我中途跳车,摔下山坡晕了过去,他们大概是以为我死了,所以我才逃过一劫。”
“还真是高潮迭起,惊心动魄啊,快赶上戏文了。”潘樾听罢,微微一笑。
“是……人生如戏,比这耸人听闻的故事多了去了,这也不算什么。”杨采薇语气暗讽,话锋一转,“大人,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没什么。”潘樾垂下目光,“这几日,回想起你我之间的种种,确实是我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才让我们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
潘樾走到她身边,靠得颇近,竟然要伸出手去摸她的鬓边。
他想干嘛?!
杨采薇心中汹涌,下意识一巴掌打掉了潘樾的手。
只见潘樾的指尖捏着一个线头,是从她那件破裙子上沾到的。
杨采薇尴尬不已,客气道:“这种事情就不劳烦大人了。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我已经进了县衙了,我自会知分寸守礼节,认真工作。”
潘樾玩味地看着杨采薇,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看来,倒是我刻舟求剑了。我思来想去给你派什么差事,总算想到一件合适的,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愿意!大人您吩咐!”
“主簿年老,从今日起,你分担一下主簿之责,负责堂审记录、告示官令,没有特殊事由,不得擅离我的左右。”
“……”
*
一个时辰过去,烛火摇曳,潘樾低头专心阅览卷宗,杨采薇坐在屋角,对着笔墨纸砚,如坐针毡。
明明是我来查他的,怎么现在反倒像他在监视我?
老主簿弯腰驼背,咳嗽着走来。
“大人,这是近一个月的卷宗,已清查完毕。”
“嗯,归入档房吧。”
杨采薇用余光瞥见主簿搬着卷宗,走进了隔壁房间,默默心想,得找个机会去档房,找到上官芷坠楼的卷宗。
阿泽进来报告:“大人,车辇已经备好,该去县碑宣见了。”
潘樾点点头,起身要走,突然停步看向杨采薇,剑眉轻挑。
“怎么,不走吗?”
杨采薇赶紧起身跟上。
青天白日,街市喧闹。马车缓缓从路中央经过,刘捕快一瘸一拐跟在马车旁,嘶声哈气,杨采薇走在他身后,暗自憋笑。
潘樾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突然,一个头蓬乱的妇人,只身拦住马车,指着车中人大喊:
“狗官!”
衙役们上前,把妇人抓住,她还兀自叫骂不停:“狗官!你给我下车!狗官!”
百姓路过,纷纷驻足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