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微笑道“大人这身肝胆教人好生敬重,不知有何关乎国家利益之事?”
“西域。”
“西域怎么了?”庞道。
“南安王爷西征大败后,仆闻讯返京本想为朝廷献上保国定边之策,奈何半路听闻朝廷有放弃西域之意,因此一路紧赶慢赶,先来拜见少保。”仇智歆道。
庞摇头叹道“老大人来迟了,如今此事已成定论,少保因在御前诤言劝谏,才被今上斥回家中闭门思过,想来这时候和谈的结果也快出来了罢。”
仇智歆道“此事仆也有所耳闻,不过并非没有转机。
十余年前仆曾在西域做过一任宣抚使,深知彼处风土民情,西域对国朝而言实乃西北之门户锁钥,决不可轻弃,西域若失,则青海、甘肃危矣!”
贾琮苦笑道“制台这话何不对皇上和诸位中堂说?琮人微言轻,足下是问道于盲了。”
仇智歆摇头道“非也。当今之世,能挽狂澜于既倒者,舍少保其谁?此仆所以面禀于少保者。
军机处诸位中堂的心思,下官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施以怀柔,以待将来,实乃纸上谈兵,书生之见!”
贾琮奇道“大人有何高见?”
仇智歆道“其一,西域各部本就一盘散沙,各行其是,天朝声威百余年来消磨殆尽,若无席卷西域之大胜,则不单失地更失人心敬畏,岂有将来?
其二,如今新遭大败,若忍辱求和,天朝颜面国体何存?非但被西域各族耻笑,恐蛮夷各国亦生异心矣,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三,朝堂诸公所以轻弃西域,无利也。彼辈未至西域,怎知西域之美?其利……”
“好了。”贾琮抬手打断他,道“制台不必再说,若论西域于国之重,琮不客气的说,当此之世,无人能出我之右。
西域之物产、土地、商道不过小利耳,其大利在自然资源、战略意义。”
仇智歆微微一愣,这两个新词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忙问道“敢问少保何为自然资源?何为战略意义?仆在西域数年不曾听闻这个说法。”
“自然资源么,常人所能见到的高山流水、草场良田都算,不过还有许多好东西埋藏在地下,留待后世子孙慢慢掘。”贾琮道。
仇智歆恍然道“少保说的是铜铁煤等矿产?”
贾琮摇头道“远不止此,现在说了也没用,总而言之那是一座巨大的宝山,此时耳闻目见之利,不过九牛一毛。唉,说到这个,我心里也痛。”
仇智歆点点头,道“那何谓战略意义?”
“所谓战略者,国家兴亡之道也。若能占据西域之地,进可虎视中亚……嗯,也就是更西边的许多小国,使得圣人之道可真正教化万方;
退足可倚为长城,守卫中原腹心,且更是国朝陆上沟通西域万国的大门,若失之则只能龟缩自守矣!”
仇智歆连连点头,叹道“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少保既有此等远见卓识,更应力阻议和才是。”
贾琮摊手道“这些话我早说了,打仗要钱,现在朝廷拿不出钱来,制台可有良策?”
仇智歆忙道“何不将今年各省夏税以协饷之法运往甘肃,再举天兵?”
贾琮呵呵一笑,道“朝廷上下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准公他们都说东南海防、九藩稳定、西南土司、兴建水师等各处都比西域之事急,琮有什么办法?
对了,前儿来的消息,湘桂土司聚众三万人叛乱,青海土司或因官军西域大败,也他妈趁机反了,各处都要打仗,难呐。”
仇智歆皱眉道“虽是多事之秋,何不统筹兼顾?如能通盘筹画,一气呵成,于大局方为有裨,若舍西域而顾其他,只怕因小失大也。”
贾琮叹道“只能冀望准公的缓兵之计奏效罢。”
仇智歆冷笑道“缓兵之计是一定会见效的,就怕中计的是咱们。
罗刹人也好、西域蛮夷也罢,无不是贪得无厌、欺软怕硬之辈,宁可勒紧裤腰苦一阵,好过遗祸无穷。”
贾琮苦笑道“老大人何不写个题本奏明圣上,或者直接进宫面陈利害?”
仇智歆恨声道“少保恐怕还不知,圣上也不是那么好见的,宫里戴内相立了规矩,外省督抚返京述职者,按各省贫富须缴纳两万至五万银子不等的‘茶水费’,下官身无长物,连宫门都进不去,遑论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