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要?是我在,我一定拽着他手不让他打,这?玩意儿要?扣多少分?不会被开除吧,那他妈可?是断了条腿!洛哥真狠。”
背后喋喋不休的声音冲得耳膜发胀,程晚从昨晚就开始心?慌,她敛眉从抽屉掏出耳塞扣上,直到?班主?任走到?过道前蜷缩手指叩了叩她桌面,她才缓缓回?过神。
早读声突然静了片刻,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程晚低头跟在马建初身后走出了班。
有不安分的学?生把眼?睛贴到?窗户上看,程晚站得很直,杏眼?却敛低,一直盯着脚底窗外映进来的光圈。
“说说吧,昨晚你也在场。”
跟着跑了一夜,安抚家?长、协商赔偿,马建初身上除了疲态,还透着一股浓厚的沉闷气质,程晚攥着手慢慢抬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脸上明显到?不行?的黑眼?圈。
涩意缓缓升腾,程晚心?里不是滋味,她咕哝得小声,“…对不起老师。”
她其实昨晚也没睡好,一直做稀奇古怪的梦,脑海中周北洛踹人砸棍的身影在梦中循环出现,惊醒时?发觉自己还保持着捂耳朵的动作。
“……”马建初叹了口气,想拍拍小姑娘的肩还是顿住了。其实事情前后在监控中已经看得清楚,是周北洛先动手的。
校规明确写着,不论事由,先动手的总是错。
程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替他解释,“老师,周北洛他其实没想动手的开始,但后面形势到?了,是他们先骂人的,况且一打二,他是为?了自保才先动手——”
“那至于把棍子都打折?”
周北洛成绩很好,摸底考试高一段年级第一,金字塔上的尖子生,本来开学?迟到?事件加个人气质,马建初开始以为?他会是个恃才傲物的主?,没想到?男生乖得很,开学?后半月没惹过一次事。
谁想到?这?想法还没维持几天,就悄无声息地给他爆了个大雷出来。好在他妈妈态度很好,在医院答应给被打学?生的家?长三?倍补偿,这?对方才没来学?校闹。
但事情已经传开了,影响恶劣,必须要?拿出个交代,树立典型以绝后患。周北洛肯定是要?被处理的。
现在就是要?看看目睹现场的同学?有没有需要?补充的,他好帮着在胡主?任面前给他求情,争取从轻处罚,不在档案上留过。
老马的反问一出,程晚视线瞬间僵住。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周北洛下手确实狠。
这?些学?生团体中特别中二傻叉的七七八八不知道老师会不会理解,她想了会,还是决定把男生之前说的话讲出来。
“老师,周北洛说他之前听说过他们那个小团体的事,他说如果不一次让他们害怕,之后事情会越来越多……”
“而且我可?以作证,从开学?第一天,我们迟到?在教学?楼下罚站,那两个男生就说过要?找周北洛碰碰的话。”
马建初一怔,低头自言自语道,“这?倒是个线索。”
“行?了,你回?去继续早读吧,别被分散注意啊,这?事老师来处理,好好学?。”老马念叨完又急匆匆小跑到?楼梯口。
中年男人被风吹过的衣角皱皱巴巴,蹭了点楼梯扶手的边,随后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师,周北洛他现在——”
程晚还想问些什么,女生身体微前倾,她赶不上老马下楼的速度,最后只?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声音越来越小,“人在学?校吗?”
……
上午课间操结束后,洪主?任又站在发言台上大谈特谈了一遍打架斗殴带来的恶劣影响,还说准备在半月内请附近民警给他们讲述一些法律的经典案例。
程晚藏在12班方队中,每次听到?劣质话筒中含沙射影的“极个别好斗分子”和“难以控制情绪的暴躁同学?”就翻个白眼?,她势单力薄,翻到?眼?皮险些抽筋。
身边赵多漫和齐群也跟着小声吐槽个不停。
齐群热得满头大汗,他忽闪着蓝白色校服T恤,表情纳闷:“说了一堆也没说到?点上,他怎么不说这?事的处理结果?”
赵多漫半叉着腰,捏着湿巾擦汗,忧心?忡忡道,“我倒宁愿他不说,你说…不会被开吧?”
话音落下后,四周的气氛都萧瑟了许多。
粗线条的齐群率先调整过来,他顶着一脸迷弟表情,压低声音猜测道,“应该不,”
“我总觉得洛哥家?里有点关系,感觉平时?穿鞋谈吐家?境优渥得一批,有钱有势的样子,平个这?事儿应该不难。”
站在他们中间,一直被迫听两人谈话的程晚被晒得脸发烫,暴露在外的每个毛孔都仿佛在喘着蒸汽。
女生揉了揉肩颈,轻声辩驳道,“他不会。”
齐群下意识啊了声,还没搞懂她在说什么,右侧的女生就朝他望过来,眸底含着一抹难辨的认真。
程晚回?忆起三?月前,周北洛作为?学?生代表在国际初中毕业典礼上的发言,低声道,
“他说过,人大多数都被圈着,在条条框框中生活,但条框边缘的线是可?以人为?挪动的,穷人的线很窄,富人的线很宽。”
“可?能?挪动的就不是公平。”
周北洛挺倔的,他说过的话绝不食言,也自然不会用社会关系去解决现有麻烦。
闪动下摆的手指忽地停下,齐群对上程晚的视线眸色轻颤,男生点了两下头后很快陷入沉默,再没了音儿。
解散后的班级像蜂拥而至的沙丁鱼罐头,程晚早上被老马叫出的事传开后时?不时?就被路过的陌生女生戳下肩,她们脸上挂着红晕,小心?翼翼地询问她知不知道那件事的后续。
程晚摇头,说她也没问到?。
课间不时?有女生脚步匆匆,隔着玻璃窗来溜一眼?后排男生的座位,程晚坐在凳子上,回?头看见她昨晚递的小纸条还叠得整齐在他练习册里压着。
“晚晚,晚晚。”
班里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赵多漫手肘撞了撞程晚,坐得端正,视线引她去看讲台。
刚才在演讲台上高谈阔论的胡主?任不知什么时?候又登上了12班的讲台,他胡茬乱杂,唇线崩得很紧,负手背着,威压极重得环视着四周。
程晚收回?向后看的视线,不知为?何,萌生了一股反叛的心?,肩背塌得比以往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