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萧风灼摇头,伸手替路舟雪拉紧了衣裳,他原本也一头雾水的,但是方才瞥见那几人骤然变化的表情,他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只是到底只是没有依据的猜测,因而他也没立即同路舟雪说。
旧王都因不死之地而闻名在外,因而往来的修士、邪魔、恶鬼繁多,某种程度上说热闹程度不亚于人间的都城,因而渐渐地也就展起了集市、勾栏和驿站,但毕竟是乌烟瘴气之地,这里的生意自然不像人间那么规矩,多得是夜黑风高杀人越货的举动。
其中就有一群恶鬼,修为平平,但偏生皮相美艳至极,生前大都是勾栏里倚门卖笑的妓子或倌儿,短命惨死后怨气不消又没一身体面衣裳,冥界的鬼差不收,入不得轮回道,又因实力不济,比不上公孙无音那等恶鬼,又有人修妖族赶尽杀绝,便只得在这南来北往的三不管地带做些皮肉生意维持形体罢了。
他们同公孙无音一般,都是艳鬼,通常在夜半时分出现,艳鬼出来做生意时,周边会先起雾,仿佛是要刻意营造瑶池仙宫的氛围,只是夜色幽深,艳鬼们又大多妖艳娇媚,雾气一起来,不像是仙宫,反倒越鬼气森森起来了,无端地叫人害怕。
雾气一起来,紧跟着便要唱歌了,歌声也幽幽惨惨的,然后带着手下娼妓来的鬼佬便会摇响手中的铃铛,一把写着艳鬼们花名的木签跟着就撒了一地,欲要同他们做生意的恩客只管去抢了,至于捡起来的艳鬼是新生尚还嫩生的鬼,还是千人骑万人乘早都坏了的万物,只消去瞧那签子新旧。
路舟雪眼见着雾气里走出来个面目刻薄的老妇,一手摇着铃铛,另一手掷出一把木签,而后那一群五大三粗的匪寇犹如闻着了腥味的狗一般就扑了上去,争抢着地上一把木签中为数不多的新签。
路舟雪不明所以,只是看着五个人争得头破血流,还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因为好奇,他便也伸手把刚好落在他面前的一支木签捡了起来。
萧风灼眼看着他弯腰去捡那东西,“别”字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路舟雪已然是蹙眉看着木签上的文字,然后念了出来:“公孙……无音?”
“公孙无音?”听到路舟雪念的名字,萧风灼也愣了,那家伙的确也是艳鬼不错,可他那样的修为,哪里还至于要在鬼姥手底下混饭吃?
“凤凰君可是在叫我?”一只素白的手包裹住了路舟雪捏着竹签的手掌,他身前的阴影里爬出来一只穿着青衣的恶鬼,艳鬼朝路舟雪抬起头来,仍旧是那张妩媚多情的脸,可偏偏就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旁边的匪寇已然抱着自个儿抢到的妓子热火朝天地开始泄欲,淫词浪语、暧昧的低喘渐渐大了起来,听得路舟雪有些无所适从。
“……哥哥呀,您这样的不管不顾,奴虽然不是什么身娇体弱,您也该怜惜些……”艳鬼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压在他身上的人吐出一口气,手越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腰肢,笑道,“不管是轻了重了,你说这话不觉得亏心?”
说着又是一番风雨,那倌儿登时眼泪就下来了,身子也跟着颤颤巍巍的,委委屈屈地瞧着那匪寇,他已是鬼体,血液都是鬼气幻化,莫说别的了,如今引而不,正难受,偏偏这人还一点不收手。
那匪寇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眼睛却是看过路舟雪的脸,随后低下头去骂了句脏话,是在含沙射影路舟雪。
“凤凰君瞧得如此认真,看来是感兴趣了?”公孙无音自然也瞧得清楚,他转回头来眼神戏谑地看着路舟雪,手杵上他膝盖,在耳边道,“个中滋味如何,可要我教您体味一番?”
“不用。”萧风灼不动声色把人往怀里藏,对着公孙无音皮笑肉不笑道,“你要春,外头自己找棵树解决,别来嚯嚯我家棉棉。”
“萧统领说话一向这么不过脑子么?”公孙无音沉下嘴角,他松开路舟雪的膝盖直起身来,一柄折扇打开刚好遮住下半张脸,他目光冷冽地看着眼前二人道,“既然不愿意叙旧,那便直接进入正题吧。”
“什么正题?”路舟雪看着公孙无音折扇上的‘众生必死’,停顿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也是为神骨而来?”
“你既知道,便乖乖同我走吧,省得我动手了。”公孙无音道,他今日是特意出来堵路舟雪的,因而衣衫穿得颇为素净整齐,不似以往那般轻浮招摇,将手里的折扇一摇,竟也有些浊世佳公子的风度了。
“好大的口气。”萧风灼嗤笑一声,完全挡在路舟雪身前,手里弯刀在幽微的烛火下依旧闪烁着寒光,“我便是不让你带他走,你又当如何?”
“萧风灼,你以为我在同你商量么?”公孙无音直接喊了他的大名。
原本有些暧昧的氛围霎时间紧张起来了,公孙无音依旧摇着折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风灼,后者同样笑容虚假,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只是前者姿态尚且从容,萧风灼却是强撑出来的淡定,握刀的手捏得白,身形有些细微的颤抖,这并非是他主观上的害怕,而是身体面对无法抗衡危险时本能的颤栗。
公孙无音,变强了,已经不是区区红厉鬼了,阿修罗道,或是更强,此时他哪怕跟路舟雪传音入密都在艳鬼面前无所遁形。
“嗯……”就是这么一触即的时刻,又一句暧昧、没有任何实际内容的话传进三个人耳朵里,一时之间,紧张的氛围陡然变得尴尬起来。
公孙无音敛下眼眸,摆弄着手里的扇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抬起头来,扇子合上又打开,上头的字样一瞬间变得殷红如血,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他道:“夜深露重,荒山野岭的这样喧嚷,当心惊扰了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