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两人看了个消息就又开始讨论一些工作上的问题,苏长寇则拄着下巴看着窗外,开始神游。
从何说起呢,父母确实很爱他,二人的生活中除了工作和自我,剩下的精力就基本都花在他身上了,可苏长寇时不时就会有种“他们并没有那么爱我”的感觉。
就比如他的名字,在怀孕期间,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坚持认为自己怀的是个女孩儿。
孕妇的情绪本来就敏感、容易波动,爸爸也就没反驳,而是陪着妈妈一起兴致勃勃的挑选好看的奶瓶,购买可爱的衣服,甚至提前为肚子里的孩子起好了名字——苏长蔻,意思就是期盼“她”永远在豆蔻年华,永远是最美好的样子。
显而易见的,事情并没有按照她设想的那样发展。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父母也一直没有告诉他细节,最后的结果就是妈妈情绪非常激动,和某个人大吵一架,然后就早产生下了他。
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很失望。总之,后来父母重新买了各种婴幼儿用品,至于名字就比较随意了,他们决定让他自己来选,好巧不巧的,他小手随意一放,就放在了“寇”这个字上,于是就有了他的大名“苏长寇”。
由于他这个奇怪的病症总是反复,在大概四五岁那会儿尤其严重,父母一度担心自己活不到成年,所以他们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扣扣”,希望能扣住他
的性命。
这么想想,果然还是自己太不知足了,虽然是父母也不能要求他们时时刻刻关注自己啊。而且话说回来,搞科研嘛,工作总是占用好多时间,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滴。自己不哭闹着要求他们陪伴,四舍五入就是为国家做贡献了呢。
吃过晚饭,苏长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开始收拾行李。打开行李箱,先放进去几件衣服,然后他就愣在了那里,一时想不出还应该往里装些什么。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扣扣,我可以进来吗?”
是妈妈,苏长寇起身去开门。
母子俩默契十足的往地毯上一坐,“在收拾行李啊,需要帮忙吗?”
苏长寇点点头,“我不知道该带些什么。”
“那我们一会儿一起收拾,现在我和你详细说说你在那封信里提到的事情吧。”
苏长寇认真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黎佩辰说的是很久之前的一封信了,是他在在开学报道的第二天写的。当时他收到的回复很简单,大概是说:“我们也想你啦,以及,有的事写信说不明白,等你放假了我们再和你讲。”
“嗯——先说说妈妈的姓吧。现在大家都说‘顾齐唐金’四大世家,然而就在50多年前,人们说的四大世家还是‘顾黎唐金’呢。”
“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大革命吗?”
“是啊,黎家世世代代都是搞科研的,脑子当然差不到哪儿去,只可惜啊,没有一个用到
这方面来的。当时我还没你这么大呢,只记得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我,和他。”
“他?”
“‘他’是我的哥哥,叫黎沛汶。他——唉,”黎佩辰突然叹了口气,“当时没什么感受,现在回忆那些年,确实……”苏长寇没听清妈妈说了什么,只见她摇摇头。
“他那时候也才14岁,骤然大落,还带着我这么个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的小丫头,前几年啊,过得实在艰难。”
从表面上看,黎佩辰的情绪并不激烈,只有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淡淡的的悲伤。苏长寇却听得有些心情低落,不由轻声问道:“怎么会只剩你俩了呢?”
“那段时间特别混乱,我年纪小又害怕,好多事儿都记不清了。现在我脑海里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某个晚上,月色特别明亮,他拽着我偷偷溜出家门,我俩蹲在草丛里相互对视。然后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向我反复强调‘我们是孤儿,不管谁问都是。’”
“啊?!”
黎佩辰笑了笑,“没错,后来我们就谎称自己是弃婴,靠吃百家饭长大,一直在偏远地区靠乞讨为生。但现在大革命闹得人心惶惶,我们活不下去了,就躲在货运车里,最后来了这儿。
“按现在的划分来看,黎家刚好在5、6区之间。从黎家开始,他带着我一路辗转,直到去了9区。当时的9区就算得上是政治中心了,有志之士云集,一些
人看我俩可怜,也没仔细核实身份就安排我们住进了救济房。”
苏长寇歪了歪头,疑惑道:“接受救济的话,不就要在16岁之后努力工作还钱了吗?可是我明明记得妈妈在满16岁那年考了进修学啊。”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已经还了钱呀,所以,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依然很感激他。如果不是大革命改变了我们的命运,黎沛汶现在也一定是个大人物吧。
“扯远了,咱们继续说。当时我们进了救济房,他观察几周后,在某一天对我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也劝不住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掩盖他不在的事儿。大概是第一次出行很顺利,之后每隔半个月,他就要往出跑一次。我很担心,因为有时候他会带着伤回来,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我们就大吵一架。
“后来他拗不过我,就告诉我他在倒卖货物。我说,我也能帮忙,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不过从此以后,他就开始把一些事情交给我去做。其实我们早就能搬出去了,但是为了不引起注意,还是一直等到我满10岁了才走。
“我们提前在7区买了房子,从救济房搬出去后就住在那里继续做生意。直到我14岁那年的某一天,他推门进来,如释重负地对我说:‘一切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