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掌教清简真人漠然良久,神色威严,慢条斯理的问道:“有这回事么?戚灵。”
戚灵懵懂的抬起头,“是我呀。”
二掌教真人朗声道:“你可听清,我徒儿小乙所说,能否解释一二。”
戚灵迟疑道:“我……我是去买药了,还飞到了天上,摸到了星星,却没见到别的呀。”
二位真人皆是眉头一皱。
换作寻常南瞻百姓,在清微道山祖庭当中,面对真人躬亲问话,不外乎腰膝腿软心肝打颤,岂敢意态惫懒嬉戏,哪料戚灵却仍旧嘻嘻作笑,一副童心未泯的模样,这会儿将姜灵运吓得脸色铁青,赶忙低声禀告,补充了些玉堂城内的所见所闻。
二掌教清简真人笑容玩味,“疯了?痴呆,那就是无法解释松荫镇的事了。”
小乙憨声问道:“师父,是不……是装的!”
清简真人一摇手,“唉,你口舌不清,莫再开口,为师自会问话。”
二位真人缓缓来到香案前,对着供奉的“天地”二字,各自点上三柱清微窖制药香,殿角弥散着轻烟缕缕,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香气。
越来越浓的香,开窍醒脾。
大掌教真人似乎无意管这些琐事,在蒲团上坐下,任由师弟清简真人拿质询的口气来问采澐,“你曾说她阴神夜游,施展阴符雷法,替你挡住贼人,才得以躲过一劫?”
“弟子只知道,那时她的肉身不在马行街,被玉堂岳牧绑缚,停留在内掖偏殿。”
紧接着清简真人又朝姜灵运问道:“那么,叛教弟子,吕风何在?”
“回禀师叔,我到达玉堂那日,吕风恰好死了。”
真人长长“哦”了一声,继而说道:“死了,死无对证。”
姜灵运面带迟疑的点了点头,说道:“身上有几处剑伤,却是雷击致命。另外,吕风死前,弟子还远远目睹到一柄巨剑剑气,在玉堂城内,自云霄落入大地,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清简真人瞥了眼天幕,手捻须髯,笑道:“这趟派你去,确实没选错人。吕风这逆徒死有余辜,天行有常而已。这名为的戚灵女子出现在松荫镇,是不是红月教中人,是不是妄图假痴不癫,想去瞒天过海……”
话犹未落,清简真人忽然从大袖中探出枯瘦的左手,一团真气顷刻凝结,笼住戚灵全身。
大殿中的灰尘与烟霭,随之有规律的旋动,在戚灵身旁凸起肉眼可见的漩涡。
戚灵傻傻站着,小手互勾,有些不知所措。
姜灵运跟采澐心中骇然,掌教师叔打算用炁气拿捏戚灵心脉,炁气是人身先天之本,在清微弟子运用时,既可化为罡气御剑,又能化为真气勾连奇经八脉,凡人说谎时心惊肉跳,心脉气机必然不甚畅通,倘若戚灵装疯卖傻,顷刻之间,即能水落石出被揭穿。
不过这之前,有两个关键。
一是施术者必须把握分寸,不至于使真气震伤对方气府。
二是,对方不会以同样手法,运气抵抗。
原本眼神湛然的清简真人,瞬间催动真气自百会穴侵入戚灵周天,探及脏腑须臾,真人居然眼角一颤。
采澐与姜灵运也察觉到,屋内的气机流转骤然停滞,一股凌然疾风从戚灵周身震荡开来。
春风煦育,遭之者生,朔风阴凝,遭之者死,这股疾风几乎凝为实质,近乎剑气般森森然潮涌向大殿每一寸角落。
端坐蒲团之上的大掌教清耳微微侧目,袍袖挥抖,拍散疾风,护住采澐二人。
清简真人鬓扬了扬,也旋即撤回炁气。
他满脸疑惑问师兄道:“此女紫宫气海皆闭,奇经八脉有两根缺失不全,心脉也不全,人却依然好端端活着。脏腑心湖神识之内,还埋藏有一道护身风咒?”
大掌教清耳缓缓睁开眼,温声道:“不,不像是我清微道门的三十六道灵符,似乎是西牛贺洲某种巫法,也只是极其近似而已。经脉受损,心智不全,这也仅是病入膏肓的表象。师弟,我觉得或许有别的原因,以至于造成这个状况,至于是什么缘由引起的,暂且不清楚。你我皆好生恶死,不妨就先留她在山上呆着,用咱们清微正法去调理诊治,待她境况好转,恢复神智,到时候再问话不迟。”
神志不清,问也白问。
清简真人领会了师兄的意思,点头回道:“经脉不全,疯傻这点,谁也做不了假,那么就依师兄,留她在山中也无妨,山上女弟子不多,权且先交给采澐照顾。”
美其名曰照顾,实则是看管。
不过采澐顷刻松了口气,道:“师叔放心,弟子一定好好照看她。”
清简真人忽而凝着眉头,又加了一句:“可不许她离开玄都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