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人猛然回神,目光扫向布满冰丝的窗布,脚步声已经杂乱得像树叶摩搓,四面八方,整个小木屋似乎都被包裹了,不只是风雪,可能是狼群,也可能是……人。
“咚…咚咚咚!”
是敲门声,不是爪子的挠声。
老猎人端起短斧,小心翼翼地靠近奄奄一息的木门,犹豫再三的他最终还是选择出了声音,因为他听得出屋外不只一人。
“什么人!”他放声地问。
“北甲骑!”声音隔着木门轻响。
北甲骑?!
老猎人心头猛地一跳,连忙收起斧子把门打开。
木门在吱呀声中往里不断收缩,一道被白雪覆盖的身影占满了整个门框,似是厚重的灰色大氅包裹住一副高大的身躯,仿佛是蛮族神话里屠狼的武士,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用锋利的眉目牢牢钉住还未被冻结的生命。
老猎人面带惊慌,怔怔地站在原地。
高大的男人什么都没说,摸着屋顶走进深处,身后6续走进两人,老猎人隐约能看见他们狐袍子底下流着森然光泽的甲面。
这些竟然都是带甲的武士!
白色的光不断从门口窜入,老猎人不自觉地侧身贴墙,任由三个人从他前方狭窄的过道走过。他们擦身而过,老猎人只觉得对方的目光比雪还冰冷,仿佛是破冰的镐刀从他脸上割过。
更加浓烈的压迫感来自于那个最高大的男人,那感觉就像是自己在林间漫步时偶然见到了正在缓慢爬起的巨熊,就在脸前,那只咆哮的野兽随时都要猛扑上来!
“你的孩子?”木屋深处回响起沙哑低沉的声音。
“是,是……孩子。”老猎人脑子里一片空白,比雪还要惨白,说过的话立刻就被覆盖,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
“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灰色的背影蹲下去抚摸起孩子的脸,又向下扯开包裹得严实的褥子。
“不…不知……不知道。”老猎人颤巍巍地说。
“睡得真沉。”男人留下最后一句话。
片刻,屋子里清静了,只剩下风雪和蔼的呼声,然后是沉默,半掩的木门,以及被寒冷麻痹的时间。
孩子的哭啼唤醒了石化的生命。
老猎人僵硬地关好所有门窗,行尸走肉般哄着孩子继续入睡,他不记得自己有照顾过孩子的经历,可每一个行为都足够自然,就像是野兽的天性。
夜幕降临。
雪松林惨白的天空变成了一片可怖的阴影。
……
这里是极北之地——北原。
天空被大雪覆盖。
铁灰色的阴影从天际而起,渐渐吞没整片天空。
大地上,成列的狮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一支灰蒙蒙的骑军正在雪地上行军,骑兵们身披灰色大氅,胸前的角隙中隐约能见漆黑的甲衣。他们是铁游骑,阿勒斯兰部的骑军。
“统领,就要黑夜了,是否要挖壕休整?”百骑长策马上前,与为的蛮族武士并肩而行。
“我们已经到乌瑙河平原了吧?”统领偏头反问,积雪从面盔滑落。
“已经深入腹地了。”回话的骑长点头,他曾是铁游骑北原斥候帐的一名斥候,深知北原地形。
话音刚落,骑长便从面盔缝隙中看见了闪烁的目光,他与统领对视,心底一下明白了,“不能休整,敌人随时都可能出现,可是……”
统领抬起马鞭,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可是的,虽然我们在松北原打了胜仗,但北原终究还是狼崽子的天下,他们在这里有多少武士,多少匹马,部落游居在哪,我们一概不知!怎么能够判断他们是溃逃,还是佯败引我们在雪地里决战?”
“那我们还一头扎进来?”骑长不可置信,刚一说完才觉不对,又连忙补充道:“不,我的意思是……如果这是他们设下的全套,那您怎么还要……往里钻?”
“难道在松北原把他们打退,我们就回营吗?”统领厉声问。
骑长默不作声,垂眼看地。
“汗王的命令是要我们镇压这些叛逆,松北原一战还远远不够,我们要打到他们的老巢,断了他们的根,就连女人和孩子都不能留!”统领的声音竟隐隐压过了风雪,就连随后数米远的骑兵们都诧异地抬眼望了过来。
“是。”骑长低下头。
“怎么,怕死了?”统领蓦然一笑,抬手拍在骑长的大氅上,积雪顿时碎散成沙,“别贵木,你可是在汗王面前立了死誓的,不把这些畜牲宰干净,回去后就算汗王开恩,你也要被那几个小子追着骂!还有你帐子里刚出生的小家伙,你也不怕以后你儿子看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