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种感觉!他厌恶这种无法动弹的感觉,厌恶被人掌控一切。
他不甘地想要摆脱!
他怒吼着要站起来,伸手去摁住胸口燃起的火,那股炽热的火要把他也烧成灰烬,就像是山巅暴怒的熔炉在天地怒吼,喷涌出来的火浆连同自己的山躯都要点燃。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像是西6的羯鼓透空碎远的震荡,每一次敲击都要把山口的火石震出。
滚动的火浆顺着他的血脉涌向全身,羯鼓般的震荡撕扯着他的身躯。
“咚!咚!咚!”
帐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跳动,所有人都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就像是荒野中沉睡的远古凶兽正在苏醒,他的心跳在仿佛重桘砸上鼓面,充斥着暴戾和凶残。
“怎么回事!”有人在大喊。
“我不知道!我就要压不住他这只手了!”
摁着阿努拉的两人惊得瞪大了双眼,被膝盖压在草地上的少年竟一点一点把手臂撑直了起来,嘴里的草团被他的利齿咬碎,捆住手脚的粗绳早已在一阵暴响中断开。
角落的奴隶们停止了挣扎,甚至是停止了呼吸,他们惊恐万分地盯着那个缓缓站直的身影,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此刻的他们好像能从那道小小的黑影里看见尸山血海。
两个高大的身影一左一右,以掎角之势紧防着诡异的少年。
在这一瞬,奴隶们忽然有种感觉,那两个要杀死他们的恶人变成了守护他们的武士,而那个少年才是真正嗜血的凶恶!
阿努拉双手环抱住头,剧烈的疼痛在颅内炸开,仿佛是烧红的血充斥到了头颅,要在顶部烧出一个洞来。极深处,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就从他的头顶。
红黑色的眼瞳在黑暗中盛开,如鲜血般妖冶。
帐内无风,却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
是拳头!
如撼山的锤,要击碎逆臣的头颅。
巨大的力量瞬间贯穿了武士的身躯,手骨碎开的脆响在黑幕下炸开,一道人影后仰着冲破了帐布。
霎时间,火光从破口涌进,照亮了男孩的面庞,黑瞳下闪烁着妖冶的红光。
“你!”另一位武士震惊地想要开口,却在余光中看见了一抹红芒。
男孩的脸就贴在他的眼前,两人近得连彼此呼出来的气都感觉得到。
武士惊恐地想要拔刀,却在一瞬间被拳头贯穿,他不可置信地向下看,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一个小小的血洞在他的腹部破开,男孩抽出去的手里还捏着一块在跳动的血肉!
还不等他出惊叫,男孩猛地将他踹飞出去。
只是一瞬间,帐子轰然倒塌,粗制皮布被男孩粗暴地撕开,凶恶的气息随风弥漫,被掩盖在帐布下的奴隶们借着火光看见了一道红色的影子。
“哈依真,你在哪?”
一个怪异的、嘶哑的声音从帐布上响起。帐布下有人出了声音,奴隶们惊恐地看着那道小小的影子朝他们这边走来。
血色的小手一下插入帐布,粗制牛皮被撕开,男孩透露出来的力量压迫着几乎每个人的神经。但男孩并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弯腰扯开绑在女孩身上的粗绳,他拉起女孩的手腕,轻轻捏住女孩腕口处被勒出来的血痕。
当手掌接触到女孩的一瞬间,他就已经醒悟,那个在雪地里行走的热真的是她。
那种刺骨的阴寒和抽搐的剧痛只是回想一下都让他心底凉。可这些痛苦,竟都被压在一个蛮族女孩的身上。
对于一个人而言,世间令人厌恶的罪恶,总是会在正义感最强烈的年纪被刻上骨壁。
在最恰当的年纪,帝王的骨髓里被烙印上令其厌恶的痕迹,而他穷尽一生都想要剔除。
“哈依真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的。”
阿努拉忽然想到了海瀚说过的这句话,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讽刺。原本,他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瘦弱的女孩每天能心甘情愿地做着各种粗重的杂活。那样大一个盆,就连一个精壮的汉子抱起来都有点吃力,可女孩却毫无怨言。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女孩为什么会没有怨言,也理解了女孩在他想要帮助她时的激烈反应。
没有人愿意在风雪中漫无目的地行走,哪怕是已经麻木几十载的老奴隶也会畏惧风雪。
对于女孩来说,与过去的苦寒相比,在这里的生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很害怕会失去这一切,害怕又回到那片风雪交加的荒野。
“那就不要再回去了!”北6的帝王在心底暗暗立下誓言。
哈依真虚弱地颤抖着,惊恐地看着阿努拉血红色的眼瞳,仿佛在面对着荒野深处的凶恶,可她还是慢慢地靠了上去,泪水渐渐打落在男孩的肩头。
男孩也颤抖着,炽热的身躯渐渐冷了下去,暴戾的血瞳也变得柔和了不少,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羸弱的少年。
“你竟还有这样的过去。”男孩的声音悠悠地荡开,嘶哑而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