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城已经迎上前去,激动到满面红光:「仙尊!您终于出关了!」
「再不出关,幻宗都快亡了。」千幻开口,声音中正醇朗,仿佛檐铃吹响的琅琅清音,甚至能在听众的脑腔内引共鸣。肖文城讪讪。
「你做得很好。」千幻这才瞥了贺灵川一眼,夸他一句,但紧接着道,「我的昊元金镜,凭你自己是扯不下来的。」
他的目光谈不上恶意,也没有善意,看向贺灵川的眼神就好像望着一只小小的蚱蜢。
但这只蚱蜢不藏在路边的草丛里,而是站在一个庞大的阴影肩上。
论对「规则」的理解,颠倒海内可与千幻匹敌的,或许只有妙湛天。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背后那股子力量好像还有点熟悉。
贺灵川满面笑容,好似听不出他话中之意:「您过奖了。」
他也注意到,千幻虽然变出了人形,但眼珠的颜色很浅,还带一点点碎光,瞳仁又很大,眼神就有一点空洞。
千幻望着他的时候,贺灵川总觉得对方的目光穿透自己,看向背后极远处。
这感觉就让他很不舒服。
千幻明明看着他,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谁派你来的?」
「灵山。」贺灵川正视他的目光,「前面派人过来调查,但都没有回去。」
千幻作为这方天地的主宰,对银珠岛上生的事应知尽知。为什麽还会提出这个问题?
可见,贺灵川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
「不。」千幻目光如炬,「你背后是谁?收走昊元金镜的力量,是谁的?」
能拥有这种力量的强者,在人间也是有数儿的,他应该认得。但他的感受却是有两分熟悉,八分陌生。
在他闭关这一百五十多年之间,人间生了什麽事?
贺灵川暗中调息,顺手一指边上的沙盘:「仙尊对妙湛天,一定有更多疑问。」
千幻微微一哂。这个人类在提醒他大敌当前,别揪着小事儿不放,先解决主要矛盾。
不过这少年也就二十出头,方才身处锁链与昊元金镜两大规则的拉扯下,居然没有四分五裂——要知道,即便是头道行精深的巨象,都要被无情的法则之力扯得身腿分离,这年轻人却完好如初,只有一点疲惫而已。
肖文城取出那只檐铃,恭恭敬敬呈给千幻:「这是灵山交给贺岛主带来的信物。」
千幻刚刚抓起檐铃,然后这铃铛无风自晃,摇摇摆摆。叮呤,叮呤,叮呤呤。。
这东西在贺灵川手里时,就从没这麽主动过,无论大风怎麽吹,它就是安静无声。
听这铃声倒好像一段暗码,也像是铃铛正在向自己的主人告密。贺灵川目光微动,灵山通过这只铃铛,要向千幻传达什麽讯息麽?
不能被旁人听见,也不能被使者本人——也就是贺灵川——听去的讯息。
铃声很短,没几下就停了。
千幻的目光流转,又是那样没有焦距的漠然。熟悉他的肖文城知道,这是仙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