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望其余人:“接下来,谁来?”
已有人做了表率,众人跃跃欲试,却又有所顾忌。赵过上前一步,刚要出列,哪知被人抢了先:“草民来。”
他的作品没有庄青舟那么大,一人即刻搬运,便自己抬了上来,看造型看设计看结构,赫然是曲辕犁无疑。
此物一出,剩下几人纷纷变了脸色,赵过愣在当场。
刘据仍旧是那副微笑模样,不做评价,只问余者:“你们的呢?”
几人本打算上前的脚瞬间缩了回去。曲辕犁,竟是曲辕犁。若对方就是原创者,那自己的岂非……
几人面色倏变,寸寸发白。唯独赵过懵逼片刻,犹豫着上前,将作品呈上:“草民所做也是曲辕犁,倒是与这位郎君不谋而合。”
刘据所设考题唯有四个,而参赛者几十人,有人选择了同一考题实属寻常,更何况刘据点明了特征与作用,已有信息是一样的,大家都是据此设计,思路雷同也可以理解。
因此说“不谋而合”,也无不可。
几人心念转动,若他可以不谋而合,那他们是不是也行?
这么一想,几人纷纷上前,争先恐后。让人惊讶地是,大家所做皆为曲辕犁。
作品一抬上来,全场静默。
刘据伸手一一数过去:“一,二,三,四,五。五个人做的都是曲辕犁,而且做出来的曲辕犁几乎一样?莫非你们全都不谋而合?”
哪有这样的不谋而合。实物作品相似度超过九成,即便考题方向是既定的,设计细节也不可能毫无区别。
尤其这不是两个人,而是五个人。五个人!这个数目便直接断绝了“不谋而合”的可能。
赵过懵逼,若说之前他确实天真地以为自己与别人撞了思路,但现在他怎还会这般想,他是淳朴,不是愚蠢!
其余四人亦诧异万分,互视对方,瞳孔中满是惊骇。本以为最多不过自己与原创者,偶有碰撞,即便相似度高,或许也可侥幸蒙混过去,谁知除自己外,竟还有好几人,莫非……莫非……
“你们不打算给孤一个解释吗?”
刘据语气平静,无悲无喜,可毕竟是皇权顶端之人,位尊为太子,还是刘彻教养长大,跟在刘彻身边耳濡目染,多少沾了点不怒自威的气势。
仅这一句话便让四人心弦抖了抖。其余众人眼珠转动,又惊讶又好奇,根本压不住胸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淦,大戏,大戏啊!
赵过率先出列,跪拜道:“殿下,草民不知其他几人是怎么回事,但草民发誓,草民的曲辕犁是自己设计,自己构思,绝无作假。草民有设计手稿为证。”
四人心神大震,为今之计,只有嘴硬到底,否则若承认……承认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幸好他们早有准备。
四人一咬牙,齐齐拿出设计图:“草民也有手稿为证!”
五份手稿,大体相同,只在细微处有稍许区别,但区别不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对比之下,反而赵过的手稿最为粗糙简陋。
赵过面色煞白。这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的东西,可显然,光看手稿他的更像赝品。他要怎么办?
正当他心急如焚,不知所措之际,但听刘据看向其余四人言道:“倒有几分机灵,还知道留个后手,亲手重绘一副设计图,并稍作修改。”
四人皆是一愣,回过神来,欲要辩解。刘据直接抢白:“孤可以给你们一次坦白的机会,你们想清楚了,真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此话语意非同寻常,刘据面色很甚是严肃,目光带了几分冷意。四人喉头发紧,不知谁最先承受不住,咚,一个磕头:“草民知罪,殿下恕罪。”
这一下直接让其余三人破防,尽皆跪地磕头认错,哭哭啼啼。
“殿下容禀,草民并非有意偷盗他人构思。此事真是机缘巧合。设计图不是草民偷来的,是草民无意中捡来的。”
“对,草民也是。草民是在厢舍窗下捡到的。”
“草民是在门前灌木丛里。”
“草民也是。草民不知是谁遗失,偶然获得,本想物归原主,却发现那份设计图十分精妙。精妙到让草民越看越忍不住心动。”
“草民本只是惊叹此人能力,想从中获得灵感。可哪
知……哪知越看越是觉得此设计堪称完美,符合殿下对曲辕犁的所有特点描述与作用目的,没有任何需要改动的地方。”
“最后……最后就……殿下恕罪!”
四人情况差不多,都是抱着侥幸心理,在大赛丰厚的赏赐与明亮的前程之下,没能守住自己的底线。
峰回路转,真相大白,赵过内心欣喜,却又越听越懵:“草民……草民未曾丢失过手稿。”
刘据勾唇:“你是没丢失过,但不代表没人见过,从而复刻出来。”
此话一出,公输庆胸中猛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下意识转头去瞧两位弟弟,但见公输明望向公输野,双眸惊骇。公输野脸色更是相当难看,嘴唇抖动,手指不自觉捏紧衣角。
他如何不知,这是对方紧张不安时的小动作,从小到大每每犯错皆是如此。
公输庆整颗心一点点往下沉。
赵过有些犹豫:“草民不论绘图还是制作曲辕犁都在厢舍,即便开门开窗,旁人也最多是在外遥望,便是偶有瞧见,匆匆一瞥,又如何能复刻得这般清晰精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