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不长,碧元又一次领命而去,她送他至天门,看他清逸身姿消失在天光云影中,心下不舍又不能出言挽留。
美人泫然欲泣的模样最是直击人心,太子殿下说是路过,瞧见了就无袖手旁观之说,便上前去,温和坦诚的目光直视她:“姑娘,切勿伤神。”
她就要行礼,却被扶起,终是他妙语连珠的风趣惹得她破涕为笑,他带她于云端策马,日行千里,看遍金玉琳琅的华贵,看他掌日月星辰的无所不能,只觉精彩绝伦。
太子殿下对她可谓半点架子也无,温润有礼,半分不逾越,却事事都贴心至极,他摘玉树上百年一开的琼花别在她的耳后,说:“有我在,无人敢让你不快。”
她不敢再看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别过了眼,却不知身后之人瞬间沉下的面色,阴沉森鸷。
的确那之后,哪怕她如今仍不是什么位阶高的神仙,也无人敢拿她当了仙奴,甚至在天界何处都能畅行无阻,更有仙家的锦绣罗衫,奇珍异宝送与她。
本就是美人,穿了那连珠莲花锦纹,缠了集萃山蓝软纱,绾了那飞星流云簪,挂了那玲珑剔透璎珞串,便是倾倒众生的绝美。
看她姿容脱俗,他也从不吝夸奖,换得美人一笑,两人无论去至何处,都能得他人恭维尊敬,往日里那些对她连个正眼也无得仙娥,如今也要盈盈下拜。
她知这都是因为那位身份尊贵的殿下,
与她无关,可即便心里这般想着,举手投足间已有几分娇矜倨傲。
碧元再次形色匆匆回来,却见两人抚琴舞剑,他捏紧了拳头的站在远处,只觉得琴音直击人心,让他说不出的愤怒。
她抚琴的神态恬美,十指纤秀有力,一弦一弦拨了过去,琴乐一路流到水穷处,不见雾不见水,却见柳暗花明,坐看云起,恍如一片幽香,细细碎碎,净净踪踪,袅袅绕绕,那本就仙姿卓然的太子殿下舞剑更是身法如龙,剑气如虹,剑光与琴音齐发,好一副赏心悦目的景观。
碧元仙人忍无可忍上前去,她看到那万分思念的人,琴音戛然而止,飞扑到他的怀中,眼中几分委屈。
见她如此,碧元心中的躁郁才平息几分,按捺住情绪,对着收剑入鞘的太子行了一礼。
回到仙宫看到那些多出来的奇珍异宝,他不悦道:“这也是那位殿下送你的?”
她小心翼翼的点头,却听他气恼:“你以后离他远些!”
“为什么?你不信我?”
分明是待她那么温和有礼的人,他们也毫无逾矩,他却这般质疑她。
碧元仙人向来不喜这位太子殿下,那人表面看似温润尔雅,实则心思阴鸷缜密,是个深不可测的危险之人。
他缓和了口气:“我并无此意,你日后小心些便是。”
两人闹了不大不小的矛盾,僵着不肯低头,她一人回了花海,其实心中没什么怨气,到底是自己心上
人,来哄一哄就没事了,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
来寻他的却是神色憔悴的太子殿下,见他神色有难,她关切询问。
“羽族的王寿辰将至,特地为我下了请帖,过不了多久便是我的继任大典,届时天后之位便是众仙家最关心之事,羽族此番特地为我发了请帖,想必是想撮合我与那羽族公主。”
两人已算是熟识,她说话便肆意许多,伶俐轻快的语气多些调笑:“那不正是好事?也许是段好姻缘也说不准呢!”
他扶额无奈,叹气道:“你不知道,羽族与天界关系复杂。”
羽族而今可谓居功自傲,他若再娶羽族公主,定是后患无穷,比起一个势力庞大的同盟,他更想要最为集中的权利,因此,他需要扫清一切阻碍,登上那个至尊之位。
她也不懂这些,满腹疑问都写在那翦水秋瞳里,他神色蓦然柔和,轻声道:“若是娶妻,还需得是喜欢的人。”
微风拂过,落花洒了一地,她顿了一瞬,越发决绝的抿紧了莹润的唇,他的心意她知晓了,可给不了回应。
太子殿下终究垂下双眸,她觉着气氛尴尬,便问道:“你可知碧元去了何处?我已多日未见他。”
“这……”
见他欲言又止,她心下一惊,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仿若斟酌再三才开口:“他这几日常去羽族,听说……与羽族公主走得颇近。”
她只觉揪心万分,却不愿相信待她极
好的碧元仙人会这么做,作势就要奔去九天神宫问个清楚,却被他拦下。
“你且听我说,今日他不在神宫想必是又去了羽族,明日便是羽王生辰,我可带你进去,他应当也在,你大可对峙清楚。”
她应声,心急如焚。
第二日太子殿下便如约而至降落花海,身旁带了一众仙娥,服侍她妆容衣饰里里外外无不精致。
寿宴排场奢华,造型各异的铜铸长明灯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姿色过人的舞姬们轻敷薄彩,霓裳华丽,在金丝绒绣的巨大百花争艳图地毯上翩翩起舞,堂下鸣钟击罄,好不富贵奢丽。
她从落座开始,便有各家仙娥窃窃私语,有几句入了耳,听得她心下难堪,又有些不甘,再如何,她也是天地间难得的上古灵器所化,不过是式微,何苦处处受到白眼。
这般想着,越想越不甘心,心头火起,一道术法击碎了一个碎嘴仙子眼前酒杯,听得她惊呼失了仪态才舒坦些。
应酬了一番的太子瞧见这一幕,有些纵容无奈的笑了,干脆坐在了她身旁,便无人敢再多言一句,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便是神光普照下的神,也与凡人无异,权势富贵,从来都是衡量高低贵贱的标准。
这般一想,那点不甘心便愈演愈烈。
听得大厅一阵哗闹,只见一女子翩然上殿,羽衣轻薄衬得身段婀娜,容貌艳若桃李,眉目间骄傲无双。
“这便是羽族公
主。”
她失落道:“不曾想竟是这般的美人。”
身旁的男子安慰道:“你比她美多了。”继而有些不屑道:“她不过仗着个公主头衔而已。”
这话在她心里击起千层浪,难道,就因为她是羽族的公主?她没有输在容颜,输在心性,就是输给那层身份。
看到她忽而低头不语,太子心下冷笑,摩挲着杯上刻痕,好戏才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