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位太行山共主,竟然会如寻常农民一般,亲自下地割麦,甚至还不用任何武道手段,只是一刀一引,一刀一割。
可叶横舟却没觉得有丝毫不对,他将手中那把铁刀插回鞘中,引着三人朝军帐而去。
赵云和于毒都在偷偷摸摸地打量着这位一出手便震惊天下的“黑山老妖”,可无论他们怎么看,都感觉此人根本就是个普普通通山野少年。
最为引人注目处,就是他的“年轻”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勃发着、张扬着出年轻人该有的“生机”与“活力”。
可这种生命力却并不过分、也并不出格,无论什么人见了,也最多只会称赞一句好个少年,而不会将其当做什么绝世高手。
功力更高、眼界也更高的童渊却有另一番看法。
他不止感受到了这种年轻人本该有的生命力,还感受到了那种隐于其人骨骼、筋络、血肉中的,无比坚实、无比浑厚,仿佛可以承载一切的力量。
――这是属于坤土之相,如地之德的力量。
他也由此明白,叶横舟在这里收麦耕田做农活,并非是为了装样子,只是为了体悟这种武道而已。
童渊不由得心生疑惑,他年轻时也曾与张角硬碰硬地试过几次手,虽然彼时双方的武学、道术均未大成,可论及对其人的了解,他可算是天下有数的前几位。
那老小子分明是一身清虚至极的沛然道气,怎会传下这种修行法门?
在童渊打量叶横舟时,叶横舟也在观察这个三人中最为深不可测的老人。
这老人虽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做寻常农家翁打扮,身材却健硕至极,龟形鹤背,虬髯怒张如枪戟,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澎湃汹涌的生命力。
一双铜铃大眼更是精光四射,豪气激荡。
叶横舟从未见过这么年轻的老人。
即便是同样豪气的燕狂徒,在被亲子背叛重伤垂死,修养数十年复出后,也比他要颓丧些许。
即便是在这月余时间里,成功将一身武学体系梳理完毕,开始真正走在自己武道上的叶横舟,面对着老人时,都不禁有些高山仰止之感。
他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位五星级层次的大高手,就是不知道是“天地四极”在列的最强者,还是哪位声名不显的隐世强人。
可比起这五星级层次的力量,还是老人的言语和思想,更让叶横舟认同,甚至是敬佩。
自降临此世以来,除了童渊之外,他还未听到过如此对胃口的言论。
他这些天里,除了整顿军纪、修行武学、训练士兵之外,就是带着人扫荡太行山周围的妖变者,由此深知此界人民之生活何等不易。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一语,绝非任何夸大,而是切切实实地描述。
所以“保境安民”这说来轻巧的四个字,才显得尤为可贵,尤为珍惜。
由此,叶横舟也能感受得出来,这位老者心中那股浓郁的悲悯情怀,这是一个真正胸怀壮志,心系天下之人。
他又看向于毒,同样微笑道:
“于兄何必妄自菲薄,你我之心并无不同,只不过是我现在略有余力,便做得多些罢了。”
对于毒,叶横舟也是颇为佩服。
作为山贼头子,他却能约束手下匪类,不犯稼樯,坚持劫富济贫。
叶横舟也是个在行伍里摔打了大半辈子的老兵了,自然明白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极难,非但需要一颗仁心,更需要手腕。
于毒并未回答,只是一叹,接着抱拳:
“紫山于毒,见过大头领。”
叶横舟点头微笑,朝身后招了招手,田里便走来一名手持九节杖的布衣道人。
“白波军和青州那边的人也到了,于头领可以先和他们聊一聊,商量一下收编事宜,若是治下百姓愿意跟随,我们也可以派出人手护送。”
听到这里,于毒面露感激之色,便跟着那布衣道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然后,这里缓缓上山的人,就只剩下叶横舟与童渊、赵云两师徒。
童渊则问道:
“青州黄巾、白波、紫山。嘿,于毒倒也罢了,毕竟也算是个义士,其余那些人,你也能容得下?”
叶横舟先点头,再坦然道:
“乱世之中,法度沦丧,人心皆坏,这些人物多数都是随波逐流之辈,身不由己,他们既然愿来拜山,做足了礼数,我自然不吝给他们一个机会。
();() 只要先前未有残民之举,今后也能遵守黑山的规矩,保境安民,自然无妨。
如果不愿,那异日战场相逢,我亦不会留情。”
在这刹那间,叶横舟那犹如老农般敦厚沉稳的气质中,才流露出些一言而决的霸气。
虽然只是一点点,却也足够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