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燃上前一步,推开门。
靠在床头的老太太目光精明锐利,因为上了年纪凹陷的脸颊,显得更加不好接近。
“你来了!”苏燃走进去的时候,老太太侧过脸去看苏燃,指了指床前面的椅子说:“过来坐我跟前,让我看看。”
苏燃看着她,犹豫一下,拉着凳子坐在她身边,淡淡的打了招呼:“外婆好。”
“还肯叫我一声外婆,你这孩子算是不错了。”老太太盯着他笑了笑,收敛目光的锋芒,让自己尽量温和一些。
苏燃感觉略有些不自在,“您找我来,是有话想告诉我吗?”
他这么开门见山的样子,让老太太皱眉:“孩子,我要是没什么话想说,你会来吗?”
苏燃迟疑一秒,诚实的摇了摇头。
这老太太拉下脸来,“为什么不来,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是您不喜欢我。从我母亲走后这二十年中间,您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苏燃讲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面色很平静。“这么多年过去,您突然找来,一定是有事想对我说。”
“是有事。”老太太抬着眼打量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应该还不知道,你母亲走之前,给你留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遗产,放到我这里了。”
苏燃闻言,目光直视他这位外婆,打量片刻后,他轻轻摇头:“外婆,您大概弄错了,我母亲并没有给我留什么遗产。”
老太太嗤笑:“那丫头走的时候,你才多大,能懂得遗产这个东西?当时没跟你说,但她的确在我这留了一笔钱。”
苏燃早就已经过了十八岁,如果真有什么遗产,在他十八岁的时候早就给他了。
现在外婆的说法,更像她随便找个借口要给苏燃的补偿。虽然,苏燃并不觉得外婆和他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苏燃看着他外婆,神色淡淡道:“既然是我母亲留的遗产,有没有她的字据为证?”
老太太轻瞥一眼他淡定的神色:“没有。”
苏燃沉默片刻,说:“那就算了,那笔遗产就当是我母亲留给你的养老钱,外婆留着用吧。”
“你怎么……你是不是傻?”老太太咬着一口银牙,恨铁不成钢的对着苏燃瞪了一眼。
苏燃淡淡一笑:“我并不傻,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要。外婆,与其谈这些内容,不如说说别的。我有件事非常想问您。”
外婆问他:“什么事?”
苏燃认真的看着她:“都说我母亲当年是得病走的,可这么多年我还是不知道,她当年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走的那么急?她走之前,叮嘱我不要来找您,你们一定有很深的默契,从那以后,我十几年没见过您,直到表哥找我来,现在我很想问一问,你们之间到底生过什么?”
老太太没回答他的话,反而先问他:“那丫头以前有没有跟你讲我们家的事?”
苏燃轻轻的摇头,“也许讲过,但我当时太小,没有丝毫印象。”
“我料想也是。”老太太叹了口气,“我给你讲讲吧,不过说来话长。”
随后,她带着一股幽怨气,语调低沉:“玉珍是我的第四个孩子,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最开始也是宠着她长大的。”
苏燃听着外婆讲出他亡母和他父亲相爱的经历。他母亲的小名叫玉珍,家里有三个哥哥,从小千宠万爱长大,到十六岁时,遇到改变她一生的人。那时候,家里生意兴隆,她的父亲也就是苏燃外公,有意让玉珍多读书未来做一番事业,但谁能想到,当年正在读高中的玉珍,和他们学校的一个老师恋爱了。
才十七岁,就喊着要嫁给爱情,外婆和外公当年一致反对,说她还小不懂事,被人哄骗了。玉珍说,他们是真爱,老师愿意为了她辞职。
外婆劝他们等几年,一边劝她等她长大再谈婚论嫁也不迟,一边想给玉珍办转学手续,谁成想在转学办下来之前,这一对年轻的男女一起私奔了。那时候通讯不达,找也找不到,整整三年和小女儿联络。外公借酒浇愁,身体每况愈下。
第四年,苏父开始回城做生意,一开始用一些玉珍手上的人脉,后来老太太勒令不许打他们家的旗号,他们家没有玉珍那个不孝女。年底,带着苏燃的玉珍和苏父一起来拜访。看着已经会走的苏燃,老太太受不了,觉得苏父人品不好,劝告女儿离婚。
苏父大怒,觉得被瞧不起,当场咳出一口血来。玉珍慌了,也赌一口气,说和要是他们不接受苏父,她就和外公外婆断绝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听到亲生女儿这么说,外公捂着心口,也喘不上来,外婆骂玉珍,“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让你说这种话气我们吗?你是不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总之,那天谁也没有退让,之后,当时双方都堵这一口气,当真不再来往。
但那时候的老太太并没有想到,那是她最后见到自己的女儿,那一次居然是永别。
玉珍怎么突然病逝的她也不清楚。但是得知女儿死了,外公突心梗,也走了。从那天起,外婆开始怨恨苏燃父亲没照顾好玉珍,又恨玉珍心硬拎不清,以及当时还是小不点的苏燃她也不想见,恨他也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他身上留着苏家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