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觉得找到了能做主的人,众人一件件地控诉着城中发生的暴行,说到悲切处,竟是声泪聚下,伏在地上哭得站不起身。
“还请傅六爷为我们做主!”
同样的画面,刚在不久前,才在傅挽面前上演过一次。
那次她告诉那些人,能救命的不是她,而是他们自己。
她躲在人后,做的事不算多,却也算是对得起自个的良心了。但最后得到的结局,却是满城的人,不是随大流地对她白眼相待,就是只敢半夜来送粮。
那时没人问她,但是傅挽却问过自己,后悔吗?
当你帮助别人,却反倒遭来恶语相向的时候,后悔吗?
在你掩盖掉功绩,迎来的却是漫天糊地的指责和鄙夷的时候,后悔吗?
傅挽辗转反侧,曾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生气,那是有的,但说后悔,却是没有。
至少她不用看着无辜的人在她有能力相救时死去,至少她不用等到深夜里,等到多年后,被噩梦惊醒,活在自己良心的谴责里。
她傅挽不是能兼济天下的人,却自来都擅长独善其身。
而眼前,更加无辜的人跪在了她面前,请求她再次帮助。
他们不是没有自救,只是他们微薄的力量在朝廷面前显得那样渺小,在以少对多时,显得那样的不堪一击。
那明明也是他们的城,却将他们驱逐在外。
傅挽转过头去,看向也站起身来的谢宁池,却是换了称呼,“宁大人。”
这是她见面以来第一次这么叫他,少了亲昵,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这件事,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一瞬间,谢宁池在她的话中听出了隔阂。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们都还是相依为命的人,她还未因为他的醒来而欣喜万分,会和他随意地说话,会因为他的昏迷不醒而紧张着急。
却突然之间,又变回了两种人。
朝廷官员,和平民百姓。
谢宁池突然想到了之前傅挽曾写给她的一封信,那封信里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一个书生,在贫寒时与一微末商人相交,互引为知己,同吃同住,同甘共苦。
后来,那书生中了状元,衣锦还乡时,却将那位曾经的商人好友拒之门外。
旁人疑惑不解,问那书生缘由,书生长叹一口气,却说,“若是让旁人知晓我与他交好,看在我的颜面上,自然会多照顾他几分,却是会让他不知收敛,在钱财中迷失了本性。若是如此,不如在此时便与他疏远。”
众人听闻,皆说书生高义,竟是如此深谋远虑。
而这话却不知如何传到了那位商人耳中。
他在酒宴上,面对着旁人的打趣,握着酒盏一饮而尽,却是醉归时,躺在床上,抚着额,笑出了眼泪,“相处数十年,你莫非还不知我脾性?”
不是不知,只是士农工商,已跃龙门的人,又怎能忍受自己的好友低贱。